谢琛见他沉默不言,躬身关切地问道:“师尊哪里不适?”
白予卿摇摇头,心道没哪里不适,就是做了个梦被吓着了。他晃神片刻,心想今天还没有看见小徒弟呢,转头问谢琛:“阿娄呢?”
谢琛答道:“殷师弟?他去休息了,师尊昏睡了很长时间,师弟一直在照顾师尊,我刚刚让他去休息,师尊若是要找他,我这就去把师弟叫醒?”
白予卿摆摆手止住,说道:“不必,让他休息。”
谢琛点头应下,转身正准备离去,忽听背后的人叫了他的名字,谢琛止住脚步,纵使师尊看不见,他还是对师尊笑道:“师尊还有何事吩咐?”
白予卿问道:“你的声音……”
谢琛的声音听上去哑了,又不太可能是感冒上火,白予卿难免好奇。谢琛咳嗽了一声,说道:“是百草峰开的药方子有些问题,药伤了嗓子,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白予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让谢琛也下去了。他一个人在房间中坐了一会儿,把归月叫过来,手指抚摸着归月的剑身,慢慢地摸到剑柄上坠着的剑穗。
手感很熟悉,还是小徒弟送给他的东西。
他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梦而已,没有烧坏。
*
殷危娄被魏滕带到了无极峰。
魏滕跟他客气,指着一边的座椅,说道:“师侄坐。”
殷危娄连连摇头,慌乱道:“弟子哪能跟宗主平起平坐!”
魏滕的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腿上,冷笑一声道:“倒也是,你可不就正在坐着呢吗?”
殷危娄心中不爽,魏滕这是在拿他双腿残废的事情故意羞辱他?罢了,这样的话他也听多了,殷危娄抿唇道:“不知宗主叫我过来,是有何要事?”
魏滕背着手,在他面前踱着步子,说道:“我呢……就是有些问题,想找你问问。”
殷危娄坐在轮椅上,拱手道:“宗主请问!”
魏滕笑道:“那……我可就问了?”
殷危娄道:“师叔尽管问,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魏滕叹了口气,说道:“那好!”紧接着,他便问了第一个问题,“救符若的主意是你给你师尊出的?”
殷危娄摇头:“师叔为何会把此事和弟子联系起来!明明是师尊看透了生蛊门的阴谋诡计才前去指正的,师尊最护着我们了,他最看不惯自己门下的弟子受人欺负。符师姐被冤枉,师尊自然会去替师姐讨个公道的!”
魏滕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他:“行,就当这件事是你师尊自己的主意……”
他盯着殷危娄的眼睛,企图从这双眼睛里面看出一些什么东西。殷危娄的眼睛深邃如水潭,不可思议的是,魏滕从这双眼睛中读出的唯一情绪,就是委屈。魏滕问道:“‘费力不讨好’这句话,是谁教给你师尊的?”
殷危娄的眼睛更显无辜:“师尊最近一直和我们说……您对生蛊门就纯粹是费力不讨好,这……我们其实都看出来了,就是不懂师叔在做什么!”
魏滕的眼角一挑,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师尊啊……他最傻了,他说不出那样的话,他的门下有几个徒弟,每个都是什么本事,我一清二楚,唯独你……他和你走的最近,你又是个脑子里不装正经东西的小狐狸精……不是你教他的,那是谁教他的?”
殷危娄的眼神,无辜中平添一分不解:“就不能是师尊自己学的?寒清峰也有不少藏书,师尊也喜欢看书,这又不是什么生僻的词语,宗主何必大题小做?”
魏滕阖眼抬头,冷哼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一连说了好几个“好”。说道:“你倒是推的干干净净,何必呢?你把实情都告诉我,我又不会对你怎样。”
殷危娄挠了挠头发,说道:“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师叔。”
魏滕道:“你问。”
殷危娄道:“我一直好奇,剑术何其困难,师尊能把剑术学的通透,说明师尊本身没有问题,但师尊当时除了剑术一窍不通,弟子想不明白,一个能把剑术学透的人,为何会对其他事情一窍不通。就和这句话一样,这样简单的事,这么简单的话,师尊就算学会了,应该也不是一件难事,怎么就……就让宗主惦记上了?”
魏滕又笑了。
一开始只是低低的笑,沉闷地笑了几声后,疯癫似的笑了起来,殷危娄心里发毛,不由得推着轮椅后退了几步。
魏滕笑完了,抻了一下胸前的衣襟,问道:“你觉得,六极宗是一个怎样的所在?”
殷危娄面露疑惑,还是规规矩矩地答道:“仙家所在。”
“不。”
魏滕仰头,望着房梁,他像是在和自己说话,又像是在警告殷危娄。
“六极宗之于世人的意义,就如同……你师尊之于六极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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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极宗是怎样的存在?”
到目前为止, 殷危娄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六极宗,仙家所在,西南圣宗。
在殷危娄眼里, 六极宗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一处肮脏地方罢了。
外人把仙家想的多美好,六极宗便有多不堪。
他双腿残废的时候,见过寒清峰清高弟子的表里不一;师尊前世除妖回来但是经脉尽废, 他见过人们不经意间流露的厌弃, 也见过那些看上师尊皮囊的人, 眼中令人恶心的欲望。
听说师尊是断袖之癖时,外门弟子都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言语侮辱。明明斩妖除魔的是师尊, 师尊的功劳却都被别人抢占,魏滕更是没为师尊说过一句话!
师尊的修为废了,是为了护着六极宗废的, 六极宗半点儿不说还要这番侮辱?
他的师尊……那么好的师尊,何必非要守着六极宗,何必呢?
六极宗……六极宗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