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李卫东放在灶台上血呼啦差的盆子里面,是凝脂般晃晃悠悠的一盆猪血,呈现幽深的暗红色。

新鲜的猪血难得,好猪的鲜猪血就更难得了,上好的鲜猪血有些地方卖的比肉还贵。

这鲜猪血不需要任何重口的烹调方式,只需要滚水下锅,点上白胡椒和麻油再撒上一撮韭菜,就是极致的鲜美,没有丝毫腥臊味。

不过猪红汤是个快手菜,一会儿吃饭前下锅就行,许得宝将这盆珍贵的猪血先放到一边,把煮好的酱油料汁端下来放凉,准备一会儿用来腌酱油肉。

此时院子外面东临纪送来的下水猪头也已经过完称,30头乌金猪出下水930斤,猪头380斤。

许夏当初承诺这些边角料是当做火腿加工费和马良的辛苦费的,不过李卫东还是坚持按照马良嘱咐的,按照200元一斤的价格给结了账。

“许老板,您就别推脱了,马老板说了,这些200块钱一斤他都赚不少,你们这猪可不是一般猪。”

李卫东把上称的价格发给财务,东临纪那边的财务利索地就把钱直接打到了许夏这边的账上。

看他坚持,许夏也就没再拒绝,只是默默决定到时候再多卖给马良两根腿儿。

很快,送走了东临纪的人,许得宝这边也已经把材料都准备好了,让许夏赶紧张罗着钟林、吴书瑶和铁锤过来帮忙灌香肠和排骨。

与此同时,锅里炖着的红烧肉也已经飘出了惊人的异香,许夏一边灌着香肠,嘴里已经不知不觉已经冒出了口水。

另一边许得宝将剩下的酱油肉腌上放到一边之后,就洗手蒸上米饭,顺便开锅烧水准备做猪红汤。

等到猪红汤的鲜香也开始霸道地笼罩在小院上方之时,院子里的许夏几人也终于将香肠和排骨灌好。

扎起来的香肠要三提三放,拎起轻摔三次让肉质变得更紧实均匀,然后就可以挂到阴凉处晾起来。

现在天气凉爽,等明天表面略显干燥之后用针刺排气,后面继续晒制20天,便可以收起来,蒸饭时铺上几根,或是慢火烘烤至表皮流油,配上一杯小酒,那都是极致的美味。

不一会儿,腊排骨香肠同样上杆挂好,铁锤也早已被厨房里传来的香气慑走了魂儿,赶紧把院子里的狼藉快手收拾干净,把桌子铺好,便迫不及待地去厨房里端饭。

“嚯,这肉味儿,隔着一里路我都闻着了。”

从寺里修缮工地上回来,一身灰扑扑的梵心第一眼便被桌上那盆红亮亮、颤巍巍的肥润五花肉吸引了目光。

此时山上的其他人也陆续下工,许夏转身洗了洗手,赶紧招呼众人吃饭。

忙了半天,她肚子里早已累得咕咕叫,坐下之后迫不及待地先夹了一筷子最诱人的红烧肉放到饭上。

连肉带米,一口闷。

“嗯”

许夏第一口就被惊艳地眯起眼睛,被炖煮到半透明的肥肉是油汪汪的半透明状,用舌尖一抿即化,好似含了一口热奶油一般,丝丝滑滑,却一点儿不腻,甚至带着一股清新的果肉甜香。

“乌金膘,三秒消。”上好的乌金猪便是如此。

肥肉香浓,瘦肉也一点不柴,夹在中间的瘦肉鲜味蓬松如绒,牙齿轻轻一咬便渗出鲜美的肉汁,配着糯中带弹的啫喱状猪皮,和粒粒分明的胭脂米化为一口令人欲罢不能醇厚浓香。

跟这一比,许夏顿时觉得之前吃过的红烧大土猪都像酱油煮抹布。

同为猪猪,差距不是丁点儿的大。

一筷子下去,桌上顿时鸦雀无声,只有埋头刨饭的沉默。

一口入魂的红烧肉配饭咽下去,再来一口鲜美至极的猪红汤,暗红色猪血块外层裹着脆弹的膜,内里却滑嫩似豆花,牙齿轻磕便爆浆,白胡椒的辛香和猪血的鲜甜在舌根轮番轰炸,任谁喝完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的喟叹。

值了。

第490章 匠人邹老腿

就在许家沟众人已经埋头吃得飘飘欲仙之时,一身风尘仆仆的马良也刚刚下了飞机,此时天已经黢黑,提前预定的冷链物流已等候多时,卸完货之后他就赶紧带着自己这一车鲜肉和腿子往深山老林里奔去。

邹岩山住在滇省宣威市武德镇的嘎姑村,是一个藏于乌蒙山腹地的小山村。

马良和物流车又在路上连夜行了大概四五个小时,才终于晃晃悠悠抵达嘎姑村的东头。

如今已经步入十一月,天刚蒙蒙亮,霜降后的乌蒙山像被泼了一壶冷茶,雾也是活的,将这小小的寨子裹得好似一团灰扑扑的糯米糍粑。

嘎姑村地理位置优越,海拔2200米的雾蔼让空气湿度常年保持在70%-85%,现在5℃左右的温度是最适合火腿上青霉菌自然生长的季节。

最好的火腿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完美结合,换了地方,味儿就不对了。

出了这座山,大部分宣威火腿上的霉斑就变成了晦暗的死白色,像撒了厚厚一层石灰粉,而邹岩山做出来的每一根火腿,附着其上的霉斑都是漂亮的暗绿色渐变,凑近了甚至可以闻出来雨后松林的腥鲜。

除了祖上流传下来的手艺,天然的地理环境和气候才是老天爷的馈赠,这是成就一根上好宣威火腿的关键所在。

所以即便这邹老腿儿手里有钱,也始终没有搬出这简陋而幽静的小山村。

车轮咕噜咕噜压过湿润的石板路,伴随着村口老水碾吱呀作响的泠泠声,物流车终于抵达目的地,哧哧停在了邹家的院子前头。

车后座上的马良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先伸了伸坐了一夜酸麻的腰和脊背,然后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抹了把脸从车上下来,不料刚落地就被山里阴冷的空气吹得打了个摆子。

他赶紧点上支烟抽了几口,这才跺了跺有点发麻地脚掌,抬步往院子里走去。

“邹大爷”

隔着那扇包浆的老木门,马良已经瞧见了在院子里忙活的邹岩山。

每年的十一月到来年的一月,都是集中做火腿的最佳时期,这三个月也是邹老腿每年最忙的时候,真可谓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所以这才早上五点多,他就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诶,小马过来了。”

木门打开,入眼的不是邹老腿那张沟壑丛生的老脸,而是一张笑容满面、肤色黑红的中年女人。

“嘿嘿,阿腊婶儿,这么早来,没打扰你们吧?”马良把烟头在地上踩灭,笑呵呵地跟女人打了声招呼。

“这不听说你今天到,老头子一早就起来了。”阿腊婶儿把两边的门都打开固定好,瞧了瞧外头的物流车,“让你的伙计们卸货吧,院子都清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