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攒了三天假，周晓艳一天也没见到李又明，他那海外高级打工仔亮哥哥突然班师回朝，日程排得满满当当密不透风。

起飞前才通知的李助理，顺带部署了一圈儿任务，小明有点措手不及，“这么急？”

小赵总矜持的白眼先翻过了太平洋，“问你家周小姐去。”

周晓艳胸中那口恶气，不发泄出去会乳腺增生。认识好几年，这是她第二次打给小赵总，赵亮早有心理准备，平安夜当晚，他已经接受过了方女士的一波良心洗礼。

干脆上来就给足诚意亮底牌，小赵总气定神闲成竹在胸，“五年之内，我们要把真格做上市，到时候李又明直接持股百分之八。”

你说你跟二本文科生周晓艳讲啥经济学？她理财方式就是存定期，买个理财产品都要选保本，笨是笨点，宁少勿亏。周晓艳张嘴就来，“那有啥用？”

无奈明月向沟渠。

赵亮原本元气满满却被戳了个窟窿，您说有什么用？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就这么跟你说吧，将来要有俩人因为真格的归属打起来了，李又明向着谁，谁就胜券在握。”

够浅显易懂的吧？但在村妞周晓艳这儿，没意义没意思没必要。

这大饼看上去画得挺圆，但就真格现在这个小庙，满打满算十多个人，拉过去正好填人家大公司一个部门，谈什么股份？您现在连个老婆都找不着，谈继承权会不会早了点。周晓艳要跟他谈的是他和李又明的兄弟情是多么的塑料，声色俱厉，义正严辞，我管你是分瓣梅花计还是声东击西。

鸡同鸭讲。小赵总头疼，不由得跟李助理念，“天下那么多女人，你干吗非找个母大虫。”李助理摸了一下鼻尖，“无事小白鼠，有事大老虎，这不挺好。”

赵亮鼻息一振，“我这儿夸她呢是么，你说实话是不是你撺掇她来找我算帐的??？”

“还用得着我，”恋爱小达人李又明这时候倒是底气十足，“早就跟您提过让您也找一个，这会儿没人罩着您吧～”

小赵总这趟回来不是找谁来罩着他的，是回来罩着真格和李又明的。本想再过仨月一年期满回国后一并解决，但眼见着小明都要被「奴役」了，赵亮可不是吃素的。

散养的牛肉吃多了，小赵总的体格和火气等比健壮。飞机还没落地，一纸律师函先落在了职业经理人团队的办公桌上。

不是真格发的。真格现在是只「待宰的羔羊」，连个正经的法务组还没成立，孱弱，渺小。

发函方是南方科技之都的某大厂，他们在北方分公司的一项大数据业务外包给了「硕果科技」，可经查硕果有名无实，此业务实为真格科技运作。

职业管理团队拉了个好皮条：先让真格超低价卖了技术，再通过硕果提价卖给大厂，掌心一翻一覆，那点佣金算什么，早就翻倍赚回来了。真格才有几个看家项目，按这么个釜底抽薪法，抽不了几单板上钉钉地被架空坍塌。

然而小赵总的青春能这么任人糟蹋？这些年他和小明及其他兄弟们一起熬过的夜，加过的班，啃过如山的文献，跑过的千里征途，好不容易种下的树结出了桃子，岂是你想摘就能肖想的。

赵亮这个硕果科技的幕后老板当得心安理得。世上并无万全之法，无论他披几层伪装画几层外皮，如果踏踏实实地深挖背景做做调查，还是有可能避坑的。

可是他们并没有。只有浮躁，贪婪，急不可耐想赚快钱。所以小赵总的笃定是他们给的：重回扣之下必有莽夫。

经理人团队里的财务代表看到律师函，立刻炸毛了，“我当初跟你说了不行不行！”埋怨上头不该指使他纵火烧了做账本的主机箱。团队老大尚且稳得住阵脚，“不烧了怎么办，被人拿到了不一样是追究刑事责任。”

说罢拍了拍财务的肩，“放心，小赵总不会浪费时间打官司，大不了和解，把钱给他补回去就行了。你那事更不用操心，他没证据。”

于是乎刚下飞机的小赵总马不停蹄地给他送来了证据：高清视频中，财务弯腰挤了一支什么东西在主机周围后离去，午后的阳光直射桌上的椭圆水晶摆台，快进一段之后之后，聚光之下，狼烟渐起。

小赵总皱眉往大班椅上一靠，“这什么，免洗洗手液？”

财务愕然，这个拍摄角度他琢磨不透。看着亮哥来不及倒时差疲惫的眼，李助理要速战速决，“无人机。”

大明明泡在力学院观摩无人机也不是光顾着玩。

铁证如山，硬刚意思不大，但是对方还是想挣扎一下，“偷拍不能当作证据，这您想必也知道。”

小赵总眼风扫过去，合上了眼轻柔眉心，懒得说话，李助理代言，“要是什么事儿都走司法途径，也不是不行，耗时太久，你们估计也认准了真格不想耽误这功夫。但是你想好，这段视频要是在业内传开，你在这一行还要不要做。”

在这片宗族家规有时大过法律条文的土地上，丢了信誉，坏了口碑，就几乎失去了立身之本。找信托，找职业经理人干甚，不就是因为虽有家财万贯，子女却或无心无力或无才无德不善经营吗，找你是为了守住财，你这样买家卖家两头做，吃相会不会太难看。

而且居心不单是叵测，简直有点歹毒，担心事情败露，居然要一把火把人家点了，这跟谋财害命有什么区别。

从经理人办公室出来，小赵总大获全胜。当对方得知「硕果」姓赵，一口老血哽在咽喉。钱不过是从小赵总的左兜跑到了右兜，这还不算完，他举起了李助理的掌心，“这道疤就这么算了？”

第0145章一四五小

马不停蹄的下一站是恒力地产王叔家。

过节，王叔难得休息一天没出差，管家打电话去书房通报，老王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花镜，一声冷哼，“不见，跟他说我被气死了。”

足足四十分钟后，赵亮毕恭毕敬地上楼敲门，“王叔，花雕给您温好了，昨儿个刚从东浦古镇送过来的，十二年纯酿，您赏脸尝尝？”

书房大门拧开了一道缝，但闻其声不见其人，酒香却夺门而入扑面而来。老王总的味蕾大动，手上的pad啪地一合，摘下花镜往桌上一丢，又是一声冷哼，背着手踱步下楼。

爷儿俩在花房暖厅里相对而坐，室外枯木朔风，室内繁花似锦。赵亮的来意不必细说，老王总呷了一口暖酒，醇香四溢，

“一个个都老大不小的了，一个比一个任性。想干什么也放手让你们去干了，差不多也得为家里想想。你爸要是不点头，恒力这么大一个摊子，我还真能惦记你那点儿东西？”

“是是”，赵亮拎起小酒坛斟满，“那不能够。”

“别嬉皮笑脸的，”老王总拈起酒盅，“你那几个人来恒力，肯定不会吃亏，你也回去帮帮你爸，你看今年老赵总头发白了多少？这交给外人打理有多不可靠这回你也算知道了，怎么就非得那么拧？”

职业经理人的如意算盘老王总心如明镜。

也不怪老王总生气，这帮孩子没一个省油的灯。尤其是他家独子王似辰，比赵亮大几岁，痴迷摄影，书一路读到博士就是为了躲在学校里可以自由自在玩儿相机，不得已毕业后，背起相机开着辆牧马人就仗剑走天涯去了。

坚决不回来继承家业也就算了，老王总还得担心他的安危，曾经吓唬过，“再不回来一个子儿都不留给你！”谁知正中似辰哥下怀，他求之不得。

此时此刻，似辰哥可能正趴在某只骆驼兄弟的后面躲避沙尘暴，等风平浪静，就能拍到最干净最纯粹的沙漠星空。

赵亮非常理解他，但同为逆子，他不敢说。

花雕填满了王叔的酒窖架子，算是拿到了王叔的谅解。小赵总立刻开拔奔赴机场，直奔南方科技之都他大大大师兄的厂子，这次若没有人家帮忙，这事不能成。

亮哥哥日夜兼程，无暇倒时差，几乎两天两夜没合眼。眼看他原本瓷白的眸子爬上了血丝，李助理自作主张给他买了个头等舱，“上飞机后您补个觉，睡舒服点。”

小赵总当即蹙眉，“你个败家子儿，就飞四个小时不到我睡个什么劲？”

结果一阵颠簸又一阵颠簸过后，此起彼伏的女声在小赵总耳边轻声呼唤，温柔而遥远，“先生，请您醒醒，我们已经抵达了…先生，我们已经落地了…先生，可以下飞机咯…先生～醒醒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