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那人脸上的头发被撸开,失了血色的脸,不,满是血痂的脸嵌着骇人的眼瞳朝于曼丽看过来的时候,血也一点点从于曼丽的身上褪去了。

“汪曼春,你这个疯子,疯子!”

曼丽失声大叫,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撑在地上的手簌簌发抖。她下死劲地盯着自己的手背,一下下去抹自己的眼睛。

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为什么看不清了,她满脸是泪。是吓的,还是痛的?她记得,记得明台坐在秋千上,手心覆着她的手背。他说,我有种预感,锦云可能出事了。

汪曼春走过去,手掐住那人的下颚关节,没有舌头,真的没有舌头了。曼丽捂住自己的嘴,再也哭不出声。

□□被扔在了于曼丽面前,汪曼春就站在那儿冲着她说,要么是你,要么是狗。

她知道汪曼春一定说到做到。

她摸到枪把,手在抖,瞄不准。

边上就是汪曼春,她可以瞄准。但她不能。

青天之下,烈日当头。她整个人冰凉,冷得哆嗦。心被劈裂成了无数碎片,每一片上都刻着一个名字,那是她的半条命。她哽在心口,叫不出来,可能这辈子都再也叫不出来了,却会一辈子扎在那里了。

狼狗脖子上的锁链被解开了,一团棕黑的影子在眼前掠过。她听到痛苦的闷哼。

起身,拉开保险,双手握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的动作,靠着悬在耳里的那声似告别的闷哼支撑住了最后一点力气。

军校里的最后一枪打完,她在明台的怀里嚎哭。她以为那是她人生中最难的一枪,现在想来,那才是开始。

她听到汪曼春说,怕了么,我没有逼过你,你有选择的。可最终还是,明楼的女人杀了明台的女人。

再没有一场大雨,没有大雨里为她骑马而来的少年。她顺着汪曼春的手指往楼上看,汪曼春说,她约了个人在那儿认领尸体。

明台。

------我知道你一直有秘密没有告诉我,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问…你这一走就别再回头了。

------走了就是走了,千万不要回头

------你怎么打人啊,你真打啊

------不要忘了我….

忘了我,明台。求求你,今生今世,再不要记起我。

人生没有如若初见,人生只有永不回头。

☆、第 32 章

明楼被送到陆军医院,诊断为中暑,加之疲劳过度引发耳鸣,医嘱上甚至还有一句疑似营养不良。铃木菊一看得目瞪口呆,中暑也就算了,堂堂明家大少爷,政府经济顾问那么多头衔在身的人竟然营养不良??

他把诊断交给阿诚的时候,阿诚看得有些心虚。明楼在医院里打了瓶点滴后,就被阿诚接回家了。

睡到半夜醒来,他的床前趴着瞪着大眼睛看着他的明台,着实把明楼吓了一跳。

“小兔崽子,想吓死你哥啊。”

明楼伸手摸了把明台的脑袋,坐起了身子要去拉台灯,被明台按住了手。

“大哥,别开灯,我就想这么陪你一会儿。小时候我生病发烧,总是大姐陪着我。每次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的都是姐姐坐在床边上守着我。可是你知道么……”明台铮亮着眼睛瞅着明楼,兴致一下提了起来似的,“有一次,我睁眼看到的是你。你坐在沙发上头往下一冲一冲地在打盹,我开心的不得了。那天我一晚上都在假睡,怕被你发现,偷偷眯了眼缝看了你一晚上,就怕再睁开你走了。”

“所以那次你的烧一晚上都没退,害我被大姐说没好好照顾你。”

明台咧开嘴笑,从床前的脚凳上爬到明楼的大床上:“大哥,挤一挤好不好。”

明楼往边上挪了挪位置:“都已经上来了,还问。我现在可是个病人,没力气一脚踹你下去。”

明台并没有靠过去,他盘腿坐在床上,替明楼把薄被拉好盖到胸口。他学着大姐的样子唠叨着:“夏天也不能贪凉,咱们读书人,讲究的是心静自然凉。实在觉得热得不行就默诵心经,260个字,颠来倒去……”

“260个字也没见你背得多熟。”

“背不熟,背一半就能睡着了不是更好。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明楼看着明台收起了一向嬉笑不恭的颜色,虽然嘴皮子依旧叨叨地没有停下,可说出的每一个字在这个闷热的夏夜里愈发堵得人胸口发疼,嗓子眼发紧。

“明台啊…”

明楼才一开口,明台就又抢断了他的话:“大哥…不,长官。”

“现在是在家里的床上,有爬在长官床上谈长官下级的么?”

当初交代的“清除明楼”的任务让于曼丽知道了明楼的身份,那时候明台在张家口陪明镜。等他回来后看到明楼和于曼丽的相处,知道了那次任务的情况,也就知道了自己这个大哥汪伪皮下的真正身份。然而两兄弟从没就这件事情详谈过,彼此心照不宣地继续着伪装。

明台扯开了唇角,甜甜地,像小时候抢了明楼给阿诚哥的糖后再向着这个严肃的大哥撒娇卖乖那样叫了声:大哥。

明楼眼角放软,眨了好几下眼睛。其实早已经熟悉了黑暗了,明台坐的也不远。原本还好,可这声大哥一叫,却让人一下觉得隔了千山万水。明楼脑里一下冒出好多种回应的方式,是拍打一下他脑袋还是捅他一下,是不回答还是叫一声弟弟?

最后,一声恩从嗓子眼憋出来的时候愣是被加了很多层小心翼翼的谨慎。

明台呆了呆,一下就笑了开来,往前趴到明楼的肚子上仰着脸看他:“大哥,你紧张了!”

明楼是真的紧张了,连脚趾头都开始抽筋。被明台这么没轻没重地一扑,两条腿像膝跳反应那样本能地往上一蹦,酸疼地他龇牙咧嘴。抬手就去打明台:“臭小子,你还能不正经一些么?”

明台这回没躲,上回被明楼按在条凳上打是想逃没处逃,今天是能躲而不想躲。他让明楼结结实实地拍了一下屁股,笑得从他肚子上滚到了他脚跟处。然后把被子摊着的两边往里一卷,把明楼的两脚像包蜡烛包一样的裹紧了让他动弹不得。再连着被子把这双脚抱在了怀里,他说:“大哥,我还记得6岁那年夏天,雨下的特别大,外头都发大水了。那时候阿诚哥刚来我们家,我怕你只疼他不要我了,赖在外面大哭大闹不肯回家,非要你背我。那水不干净,地沟里的积水都在往外漫,什么垃圾碎片都有。你卷着裤腿踏在水里背我,我还在你背上蹬你特别不肯合作,等回到家,大姐看到你脚上被划开的口子就哭了。”

明楼想了想,还真是。他自幼被严管,不像其他同龄人还会喜欢玩水什么的。他明大少爷除了在游泳池里和浴缸里双脚沾水,什么时候碰过那样的污水。他轻笑:“怎么,我们家外头那段路现在还发大水么?你现在再让我背我可背不动你了,这么着,等我上班,嘱咐阿诚找人来修路。穿着这皮就得做这种假公济私的事情才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