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

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入耳，周灿宁莫名松了口气。一句话，三个字，在他脑海里反复过了几遍，引得他又起了点坏心思：“为什么不走？”

“你说过……”话说一半，江烬眠就顿住了。

周灿宁紧接着追问：“说过什么？”

江烬眠又不说话了。周灿宁什么都说过，但他哪一句都不敢完全相信。

过了好半晌没得到回答，周灿宁便不再等了，转而提起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不发澄清公告？任由事态恶化，不像是你会做出的反应。”

“……我在等你。”

等什么呢？

等一句回答，等一个结果，等一次双向奔赴，还是等一项罪名成立？曾经犯下滔天罪恶的人，在正义法官面前等待审判，那种煎熬的滋味，不亚于被死神之镰威胁。

周灿宁意外地笑了，故意曲解他的话：“等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懂公关的事。”他费力转过身，抬头直视那双幽深的眼眸，半真半假地继续道：“我才不要给你收拾烂摊子。”

江烬眠盯着周灿宁许久，像是在衡量他话里的意思有几分真。

“你不生气？”

见江烬眠保持那样谨慎的态度，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周灿宁就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气氛再也不复先前沉重。他又想起周父周母的指控，网上的流言蜚语，还有徐玟英前些天偷偷和他说的话，便暗暗下了个决定，心情顿时明朗起来。

“你猜。”他挣开江烬眠的怀抱，弯着眉眼微微仰头，语气轻快地对他说起不相关的事：“快过年了，明年应该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闻言，江烬眠没由来的心底一凉。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明年，我们也会在一起。”他需要得到一个肯定，确认自己不会被抛弃。

然而周灿宁却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也许吧，但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2021-11-22 01:44:17

第52章

周灿宁失踪了。

与这个消息一同传来的是周灿宁在网上发布手写信，还圈了景江官号，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他与江烬眠是自由恋爱结婚，不存在任何强迫。

文章的配图是一张日落合照，光影模糊了两人的样貌，重点突出彼此相拥而吻的亲密氛围，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句恩爱。一时之间，网络上的舆论风向大变。两个号的评论区都是清一色祝好，偶尔夹杂的负面声音也很快就被淹没。

原本被勒令不许打扰老板娘的公关部因此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费尽心思绕开这个雷区，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老板扣奖金。于是他们捂着脑门上为数不多的头发，立刻安排水军通稿齐齐上阵，放开手脚追究引起事件的营销号，兢兢业业地挽回骤降的企业形象。

然而就在这本该值得庆祝的时刻，却有一个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江烬眠握着掌心里属于爱人的婚戒，五指收得极紧，皮肉泛白，额角暴起一根青筋。他想不明白，周灿宁怎么能一边替他澄清，一边毫无预兆地离家出走。

手机还在，婚戒被留下，孩子也没带走，只有最重要的那个人不见了。江烬眠翻遍整座别墅，也找不到任何交代去向的线索，那些派出去搜寻的人同样一无所获。周灿宁就这样忽然消失，把他和孩子们都丢下。

浊重的喘息声回荡在偌大的主卧里，没有任何回应，更没有任何人在意。转瞬间，压抑的怒吼从喉间冲出，桌面上的东西全部被扫翻，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江烬眠眼底泛起红丝，痛苦又固执地一遍遍回想最近发生的事，试图从中找出周灿宁计划离开的蛛丝马迹。可是他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就这样把宁宁弄丢了。

房门边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颗脑袋，用乌黑的眼珠子盯着屋里的人，怯怯地看他崩溃低吼，不由有些害怕，犹豫着不敢进去。然而没等他想好该往前还是后退，里面的人就先发现了他。

江烬眠面无表情地与小光对视，既不叫他过来，也不让他走。他就这么冷漠地看着长相肖似自己的儿子，好像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勾不起他半点情绪波动。

小光在门外踌躇片刻，想了想妈妈和他说过的话，最终还是大着胆子靠近。他忐忑不安地背着手，一步一步挪进屋，挪到正在发怒的父亲身边，怯生生地伸手去拉他尾指，结结巴巴地说：“妈妈说、说……”

话音未落，江烬眠便目眦尽裂，反手掐住小光细嫩的手腕，失控地高声接连质问：“他说什么了？！你知道他去哪儿？”

小光被吓坏了，呆愣地看着盛怒的父亲，再也说不出话。

江烬眠耐心尽失：“说话！”

小光被吼得打了个激灵，眼眶迅速泛红，抿着嘴颤抖地递出一封信，想哭又不敢哭。他觉得妈妈在骗他，爸爸就是个坏蛋，好坏好坏的，他想妈妈了。

江烬眠一把夺过信件，三两下撕开封口抽出信纸

烬眠：

在看这封信之前，请你先冷静一下，然后再抱抱我们的孩子，你肯定对他发脾气了。

江烬眠的太阳穴正一抽一抽地胀痛。他已经没有哄小孩子的耐心了，但又怕如果自己不照做，周灿宁知道后会更加生气，再也不肯回来。他深呼吸一口气，拉过委屈到极点的儿子，抱着坐到沙发上，敷衍地拍了拍他就算作安慰。

小光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突然收敛了脾气，但他没有追问，也没有吵闹，只是闷闷不乐地坐在父亲膝上吸鼻子。妈妈说，他要离开家里几天，让他和弟弟听爸爸的话。所以他要给弟弟做榜样，不能和爸爸吵架，等妈妈回来知道后肯定会夸他嘤，可他现在还是觉得好委屈，妈妈快点回来吧。

江烬眠没有在意儿子的小情绪，捏着信继续往下看

冷静下来了吗？我想，应该还没有。估计一天找不到我，你一天都冷静不了。

我知道，你现在应该有很多不解，其中最想不明白的，大概就是我为什么要离开。在此期间，你可能还会怀疑，我当初说喜欢你，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烬眠，无论你相信与否，我都想告诉你，我说的每一句喜欢，都是出自真心。

可是你我都知道，我们的开始并不美好，甚至带着欺骗、强迫性质。这样不愉快的经历，一直都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我本不该轻易原谅你，却又做不到对你狠心。而最令我难以忍受的，是我对你的一次次纵容。我一边默许你变本加厉地作恶，一边又在嘴上骂你毫无底线，但其实真正没有底线的人是我。我有时甚至觉得自己犯贱，明明说讨厌强迫，实际却极少反抗。我有那么多次可以逃离的机会，却没有一次真正把握过。这么多年来，我总是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你身上，假装自己没有一丁点过错。这样的我，让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所以，要是可能的话，我希望一切重新开始，把错误的轨道纠正过来。我想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给这段经历画上一个句号。而我的离开，就是这场闹剧的结束，让所有坏的事都到此为止。你骗了我一次，我也骗了你一次。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现在，我们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