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此只能看见对方的光芒和完整，至于那些隐秘的裂痕，则完全与他无关，自有人会为吴子显抚平。

也就是说，他只能远远看着身为“艺人”的吴子显，再也触碰不到“真实”的对方了。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此生不复相见？

吴姐继续说：“你就不想拼一把，好能挺直腰杆站在他边上？”

语言如箭矢，直中容览眉心。

那是他做过最后悔的决定之一，当时他没听懂话里的弯弯绕所谓"拼一把"，意思是要踩着吴子显往上爬。

时间回到当下，只见马姐弹了弹烟灰，“你看，子显都肯跟你去看演唱会，说明不讨厌你。镜头前勾肩搭背递个水，我们自然有办法给你们铺热搜。”

公司深知，吴子显的人气现在还是他自己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吴子显的人气转化为整个Forth的人气。组cp虽然风险大，却也是效率最高的方式。

容览回过神，笑着对马姐说：“马姐，同一个错人不能犯两次。”

“哎……”

“马姐，别说了。”容览咬着香烟，“而且你猜错了，我压根不喜欢显哥，真的。”

我也，没资格喜欢显哥。

旧电路箱在两人头顶嗡嗡作响，马姐的耳环被火机舔亮的瞬间，整片小区的窗户因为供电中断突然集体暗下去。

也是在这么一片黑暗中，那时候仅有17岁的容览从剧本上抬起头，看到了门口的吴子显。

因为月光黯淡，吴子显只有隐隐约约的轮廓，连五官都模糊掉了。

但容览就知道是他。

“以为没人。”吴子显的手还按在琴房顶灯的开关上，“这么晚还不走？”

“马上。”容览看他看呆了，放下剧本说，“今天就到这了。”

两人并肩走出坦途娱乐的大门，容览把大半张脸缩进领子里挡风。路灯的频闪给行道树投下鬼魅般的影子，那些枯枝突然活过来似的，在夜风里伸展成铁丝网般的形状。

走着走着，吴子显突然说：“很久没一起回去了。”

确实很久了。

自打公司开始往容览身上砸资源，他恨不得把练习室地板睡穿。倒不是多在乎那些名利，他只是想努力点，再努力点。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离吴子显再靠近点罢了。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容览有点受不了冷场，主动跟吴子显搭话说：“显哥，吃夜宵去啊？”

吴子显略微迟疑：“面馆？”

容览立刻笑着回答：“成。”

吴子显勾起唇角，微微侧过脸看他，心情不错地说：“好，你请客。”

容览忙成这样，主要因为公司最近给容览接了个小成本网剧。虽说是小成本，但对于十八线男团，也是个不错的机会了。

容览饰演个富家少爷，这对农村出身、没上过系统表演课的容览来说挑战不小。

外面都说这角色明明更适合吴子显，人家往那儿一站就是贵公子。但公司铁了心要捧容览，所以这事儿在练习生堆里传得风言风语。

吴子显却始终置身事外，仿佛与他无关。既然本人不介意，好事者便也很快散了。

“在看什么？”吴子显从浴室出来后，发现容览一边吃泡面，一边盯着手机，便自然地靠过去看他屏幕。

结果是华尔兹教学。

容览耳根子发烫，解释说：“第七集要跟女主跳华尔兹，我临时抱佛脚，免得拍摄的时候出丑。”

“嗯……”吴子显继续用毛巾擦拭发梢，刘海一缕缕黏在他额头上。

“要不要我教你？”吴子显突然问。

容览惊讶：“你还会这个？”

“高中的时候，这是选修课。”

“什么高中会选修华尔兹？”容览感觉自己上了个假高中。

“也可以不选，还有马术、插花、戏剧社、萨克斯……”眼看着容览越听越恍惚，吴子显不再延伸，将话题拉回正轨，“要我教你吗？”

容览不想麻烦吴子显，条件反射要拒绝，但话浮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踌躇片刻，试探着看向吴子显，说：“可以吗？”

两人站到房间的正中央。

出租屋很狭窄，两个抽个子的大男孩，仅仅是这么站着就有点局促。

容览的精壮的窄腰被吴子显单手环住，往他那边猛地带了一点。容览一个踉跄，又被对方稳稳扶在臂弯之间。

容览能感觉到，对方腕骨凸起的弧度刚好卡在自己腰线上。随后，他的手被轻轻牵起，压着发烫的脉搏。

容览就像是灌了水泥的雕像，四肢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吴子显的运动鞋上前抵住容览的皮鞋，气息化作粘稠的一团，玻璃罐子般牢牢困住他。他的视线刚好能看到吴子显的嘴唇，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但一股强烈的欲望让他脊梁发冷，整个人细微地哆嗦起来。

“数拍子，别看我。”

被这么提醒，容览连忙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