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刚关上不久,又被打开,来人是时煜的母亲。
“阿姨……”温禾想站起身,却发现身子绵软无力,脱口而出的声音也沙哑得极其难听,她只得难堪地低下头。
“诶唷,禾禾跟阿姨还客气什么,躺着就行了。”时母满面春风地走过来,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子,安慰诚惶诚恐的温禾。
清早起来看到温禾的房间空无一人,刚换过的床单又湿哒哒地出现在晾衣杆上,联想起半夜温禾支支吾吾的回话,时母不难猜到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兴高采烈地哼着小曲,为下地干活的丈夫准备丰盛的早餐和午餐。
时父疑惑地看向打了鸡血的时母,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婆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高兴?”
时母神秘兮兮地说道:“咱家要有后了!”
“不是早有了吗?”他们的大儿子早已结婚并生下一儿一女,时父皱起眉头,奇怪地瞥了一眼过于激动的时母。
“是时煜和禾禾!”
“啊?禾禾有了?现在年轻人不都晚婚晚育吗?他俩倒是不走寻常路……”
“……”
同样无语的还有此刻躺在床上的温禾,时母那按捺不住的喜悦和激动她实在招架不住。
时母高兴地握上温禾的小手,这才看到女孩细腻白皙的胳膊上满是大片的指印,一直绵延到睡衣遮盖的深处,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被虐待过一般,憔悴不已。她的神情变得严肃,沉声问道:“禾禾,阿煜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告诉阿姨,阿姨给你做主!”
“没有没有,我是自愿的……”温禾哑着嗓子,脸颊浮上一层羞赧的酡红。
“那就好。”时母松了一口气,略带歉意地说道,“你不知道阿煜这孩子从小就固执得要命,对所有人都很冷漠。也怪我和他爸太忙,实在是没时间照顾他,当时他被高年级孩子欺负我们还一度以为是他的性格造成的问题,就没放在心上。他和我们越来越疏远,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直到后来,你出现了……”
那个孤僻的孩子终于迎来一道属于自己的光。
总是阴沉不定的少年脸上多了不少笑容,忧郁的眼底常常漾起暖意,身上坚硬的盔甲也逐渐变得柔和,封禁内心的那把锁开始松动。虽然这一切都是专属于某人的限定,但对于时母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
“禾禾,谢谢你。”
见时母如此正式地向自己道谢,温禾受宠若惊,她连连摆手:“我真的没做什么,阿姨您不用这样。”
时母摇了摇头,起身从时煜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画夹交到温禾的手中:“这原本是阿煜打算在他18岁那年送给你的礼物,只是没有等到你他就去了城里,这东西也就留在了这儿。你慢慢看,我先去做饭。”
时母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温禾一个人,还有那本沉甸甸的画夹。
不知为何,温禾忽然有些胆怯,手里的东西犹如千斤重,还有那足以灼伤人的温度,拿着也不是,扔掉也不是。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画夹。
那是一叠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画,作者自然是时煜,从他的13岁一直持续到18岁,整整五年的时间。
与温禾喜欢油画、水彩不同,时煜唯爱素描。
黑白看似是最单调乏味的两个颜色,实则是最丰富的色彩。所有的颜色混合在一起会成为黑,各种光交汇在一起能够诠释白,它们是世间五彩斑斓的尽头。黑色的笔尖在纯白的纸张上勾画、描摹,通过变化的笔触和曲直不同的线条,它们同样能够演绎出生命的鲜活,甚至能够更真实地捕捉到光影的律动和明暗的强弱。
素描写实,更写情。
从时煜独立做的第一张画起,温禾的身影便从未从纸张中消失。那是推开窗子一个人撑着下巴呆望夕阳的温禾,在乡野间幽暗的灯光下穿着花裙子跑得满身是汗的她,被双胞胎弟妹缠着在河边玩水打湿衣服的温禾……恣意潇洒的她,开怀大笑的她,踌躇烦躁的她……
像是一本细致入微的人物传记,里面承载的满满的都是她,还有他们的回忆。
纸张的背后详细记载着年月日,有时两天一张,有时半个月一张,甚至在温禾没有回来的那两年,他也坚持画画,内容大多来自他脑中关于她的一些构想,不真实却有情。
画中鲜少出现时煜的身影,大多都是温禾一个人,或是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欢快场面。但温禾知道,那时的时煜就在她的身边,看她笑,听她说,将她的一切都烙印在脑中,埋藏在心底。
这份爱太过珍贵,也太过沉重,他赌上了他的全部。
所幸结局是好的,他终于等到了她。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厚厚地堆成一摞蓬松的棉花糖,世界陷入一片悄然无声,只能听到温禾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女孩把画架紧紧抱进怀里,在心底默默念着少年的名字,两行清泪从红肿的眼眶中垂落。
0041 第四十一章 意外
打给时煜的人是仇翊。
电话那一头,黑道大佬的心情不错,起码比凌晨三点接电话时要强太多。
“你托我找的人找到了,已经派人盯上了。不过……”
“不过什么?”
“这个人现在的处境很糟糕,毕竟是温书岑案的重要证人之一,想要她闭嘴的人太多。”
“我相信仇爷不会连个人都保不住。”
仇翊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我以为你的目的和他们一样。”
“仇爷说笑了,我哪儿有这个胆子。”
你胆子可大着呢,仇翊在心中暗自肺腑,嘴上却还是善意地提醒着轻狂的少年:“我劝你不要掉以轻心,能和那么多人扯上关系又活到现在,也是个人才。”
“她现在在哪儿?”
“出国旅游了一趟,刚回C市,一个人日子过得倒滋润。”
“那不还得感谢您,对她有威胁的人都被您整进去了,钱也不少,能不快活吗?”时煜笑了笑,然后赶在仇翊发火前正色道,“她背后应该没有大鱼可钓,能帮她的人都倒台了,不过以她的野心,我不认为她会就此收手。”
“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捆了拉倒,省得你整日提心吊胆的。”
“不过是个从犯,关不了几年就放出来了。”
“行吧,既然你想放养就养着吧,你岳母那儿我已经派人过去了,有什么问题随时和我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