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双层蛋糕,上面是关思韵和沈茵然名字的英文缩写,是当初订蛋糕时,关思韵特别要求加上的。那时候沈茵然还笑自己,又不是结婚,干嘛要弄两个人的名字。可是,关思韵想,她的生日不过是次要,就算不过生日也没关系,生日的唯一意义,就是能够见沈茵然。

而今,这份意义却没有了。

“我会很乖,很懂事,不打扰你。”关思韵捧着手机蜷缩在沙发的角落,低低呢喃这句话。是的,她一直以来都是乖巧的,听话的,而沈茵然也以为自己真的如此。事实上,关思韵把所有负面的情绪都压在了心底,促成了另一种不乖又疯狂的极端。

她强迫自己不去联络沈茵然,不去打电话询问对方是否还会回来。这样的她,很乖,不会给沈茵然带去任何困扰。对方也不会去想,这个世界上到底谁才是最需要的她的人。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到了后面,关思韵甚至忘了沈茵然离开的时间。她像个迷失了方向,被人摘掉双眼的幼宠。沈茵然离开了她,她连寻找的方向都没有。

天色渐暗,手机上没有任何消息,沈茵然也没有要回来的预兆。关思韵没开灯,却总是往门口看,因为黑暗会放大很多可能,也许下一秒,自己想的那个人就会出现在门口。

“说过会回来的,沈小茵,别骗我好不好?我很听话的没有去找你,为什么你还不回来呢?”关思韵呆呆得攥着手机,仿佛攥着自己最后的生机。她拆开蛋糕,点了蜡烛,望着蹿动的火苗,眼眸被什么东西遮住,变得有些模糊了。

这时候,手机终于发出几声响动,关思韵急忙打开去看,却发现并不是沈茵然发来的消息,而是陈琳礼给她发的生日红包,以及另一个人发来的微信通话。看到那个通话,关思韵接起来。

“夏姐姐,你怎么会忽然打过来?”

“哪里是忽然?怎么?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思韵,生日快乐。”

通话那边是有些慵懒的女声,还伴随着打火机啪嗒的脆响,听着女人抽烟的声音,关思韵能想象到对面人是如何倚靠在门边,一只手拿着手机,另只手夹着烟,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给自己庆生。尽管每一年都很随意,但每一年又都没有落下。

“夏姐姐,谢谢你。③⑶②⑵③0⑼6⑶②”关思韵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哽咽的声音却将她的伪装击溃得得一丝不剩,电话那边的人平静了几秒,随后长长叹了口气。

“那个人,她没有陪你?”夏茹笙知道关思韵喜欢一个有家庭的女人,至于是谁,关思韵并没有说。并不是因为她和夏茹笙不亲近,正因为两个人太熟,夏茹笙会为自己出头,而她的工作性质又可以让她接触到更高层面的人。为了不让沈茵然困扰,关思韵才选择隐瞒。

“夏姐姐,她临时有事,我没有怪她。”关思韵低声说,鼻音渐渐浓起来,终于发出一声压不住的哽咽,夏茹笙安静得听着,烟蒂被口红染成了殷红色,她皱眉扔掉烟头,将手机换到右耳。

“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如果你听得进去,就不会跟她走。思韵,我不会再劝你什么,只是希望你别陷得太深,如果你想离开加海市,可以来找我。”

夏茹笙点到即止,她知道关思韵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挂断电话后,关思韵看着已经燃尽的蜡烛,苦涩得笑起来。夏茹笙总是叫自己别陷得太深,殊不知,自己早已经泥足深陷,没办法出来了。

这一晚,关思韵没有合眼,甚至不曾躺上床,她守着那个蛋糕,从下午等到晚上,也没有等来那个人。

“关思韵,20岁生日快乐。”在时针指向零点时,关思韵浅笑着,用手轻轻抚摸腕上的玉镯。其实今晚她还有一个礼物想送给沈茵然,那就是自己这个人。她明白沈茵然一直都没有要自己是为了给她留下后路,关思韵不要这种退路,她不需要也不想要。

只可惜,这份礼物,沈茵然都没来得及拆掉。

关思韵放弃等待,她知道自己等不到沈茵然了,于是主动打了今天的第一个电话。第一次,没有人接听,过了会儿,关思韵又打了第二次,漫长的等待之后,才有人接通了电话。

“小韵,抱歉,我没能赶回去。”电话那边是沈茵然有些疲惫的嗓音,关思雨听得出她的虚弱和沙哑,想来一整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没事,你那边忙完了吗?”

“小祁他需要在医院住段时间,他父亲没办法立刻赶回来,我只能留在医院。”

“我知道了,你别太辛苦,医院在哪里,我可明天给你送饭。”

“小韵,不用了,那样太麻烦,我…”

“沈茵然,只要是为你做的事,都不是麻烦,告诉我好吗?”

关思韵没有让沈茵然把话说下去,听着少女那边微沉的嗓音,沈茵然把定位地址发给她。尽管还想再多和沈茵然聊一会儿,可关思韵知道对方已经累了,也不想耽搁沈茵然的时间,主动挂了电话。

在切断前,她听到沈茵然又一次祝自己生日快乐,这种事,听起来有些强人所难。

关思韵整晚没有睡,兀自切了一块蛋糕吃下,又守着蛋糕度过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她洗澡后化了一个相对浓的妆容,总算将面上的疲惫遮住。她只做了沈茵然一人份的食物,也并没有做适合病人吃的东西。

关思韵打车到了医院,在门口报了纪祁的名字,坐电梯上了楼。这时候是医院的用餐时间,走廊里并不安静,到处都是来往的病人家属。她到了VIP楼层,在病房门口看到了里面的沈茵然。

她换了身衣服,面容上是难掩的憔悴,躺在病床上的人是纪祁,关思韵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他和沈茵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自然长得和沈茵然一点都不像,五官也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纪祁腿被吊着,整个人病恹恹得躺在那,明明是腿受伤,却好似整个人都残了一样,让沈茵然喂他吃饭。关思韵看着这一幕,脸上努力挤出的笑容渐渐散了。她不想让自己这么斤斤计较,可是看到纪祁,她就会想到沈茵然是如何为了他丢下自己。

他哪里比自己好呢?不过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只会给沈茵然增添麻烦。如果没有他,沈茵然也不会这么辛苦。恶意无限扩大,这一刻,关思韵生出了对纪祁和纪枞文强烈的厌恶感。他们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轻而易举得将沈茵然从自己身边抢走。

关思韵头晕目眩,瞬时间,周遭的所有声音,包括心跳和周围人的低语都好似放大了无数倍钻进自己的脑袋里。她睁大眼睛,透过磨砂窗,看着喂纪祁吃饭的沈茵然。

那里面正上演着母慈子孝的画面,8ⅠⅠ㈨5六1三八温馨得让关思韵觉得好笑。在沈茵然的世界,自己永远不是第一位,始终排在她的家庭,她的家人后面。

这让关思韵想起了很无聊的那个问题,两个重要的人掉进水中,当事人会先救谁。这种问题永远无解,可凡事总会有优先级,关思韵想,如果有天自己和纪祁一同掉进水里,或许还是会被丢下的那个吧?

关思韵承认自己这样想很幼稚也没有意义,甚至以最负面的恶意去揣测自己的恋人。这样很过分,很差劲,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连她自己都鄙夷这样的关思韵。

她知道自己该离开这里,却发现做远比想更难,她的步子被钉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沈茵然给纪祁喂饭,看着她给那个废物擦嘴。关思韵忽然笑了,笑的很低,弄得喉咙发疼,牵连着两边的耳朵,猛生强烈的刺痛。

渐渐的,病房里的人变成了自己,喂饭的勺子也成了一把尖锐的刀。那个“自己”有些陌生,关思韵却又从“自己”身上找到了无比熟悉的感觉。她用手扼着纪祁的头,将尖锐的刀子送进他口中,捅破他的喉咙。

“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是直接摔死呢?”那里面的“关思韵”发出了一声声沙哑而凄厉的嘶吼质问,纪祁口中喷出的鲜血喷溅在她脸上,鲜艳的,滚烫的。关思韵双眸呆滞,直到有人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肩膀,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刚刚的一切凭空不见,“自己”也没有走进病房。关思韵皱眉,额角滑落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掉在领口上。她捂着还刺痛的耳朵踉跄了一步,撞在来人身上。看到身后的傅妮,沈茵然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是把手里的饭盒交给对方,快速离开了这层楼。

到了楼下,耳鸣的感觉消失了一些,不再嗡嗡作响,只是仍旧听不清周遭的声音。关思韵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只是之前并没有这么严重,她也没有在意。可现在,剧烈的耳鸣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她干脆下楼去了挂了号,直接去了耳科。

今天来医院的人很多,大部分来看病的人都有人陪同,甚至比电影院还更加成双成对。站在门口,关思韵意外发现,耳部的难受逐渐消散了,她看着那些坐在一起聊天等待问诊的人,和形单影只的自己相比,好似两个世界的人。

她低头看了眼就诊卡,后退,离开医院。㈨灬O⊥㈥⌒O︾㈦︽O⌒㈣︾㈠︽㈡

侵蚀·16

“你最近有点奇怪,还好吗?”陈琳礼回到寝室,闻着空气中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挑眉看向坐在飘窗边的关思韵。大部分人不喜欢烟味,而陈琳礼也是一样。

起初发现关思韵抽烟,她倒没觉得意外,和这人当室友三年,她很清楚关思韵的性格,外表看去,关思韵干净灵动,可私下里,她却总是一副对任何事都很漠然的样子,外热内冷,说的就是关思韵。

这人一般会选在自己有课的时候抽烟,抽过之后,必然会喷室内清新剂。只是最近这一个多月,关思韵抽烟的次数明显变多了,那一整瓶清新剂也逐渐见了低。

“没什么,死不掉。”关思韵淡淡得回道,也许在旁人听来,她的回答有些不近人情,但陈琳礼明白这人就是这样。关思韵骨子里有很强烈的负面情绪,而这份情绪,在触及沈茵然的事,就会被放到最大。

整整一个多月,关思韵没能和沈茵然见上一面,尽管两个人以前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可不管多忙,沈茵然都会抽空和自己视频聊天,而最近这段时间,却是连视频的时间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