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章听下人回?禀,知道谢怀珠只?是住去他偶尔入内更衣的客房,一时失笑,只?服了唐而生?的药。
她就算是去露天的温泉,一个残废的丈夫能拿她怎么办呢?
他不是不知韫娘的虚张声?势,可饭总要一口一口吃,能说出这番胆大妄为的言论,他已满足。
按理?说避子的汤药时常服用,为的就是两人无所顾忌的欢愉。
轮椅又怎样?呢,玄朗又不知道,双腿搁在扶手上,她一样?会被弄哭,甚至受不住这刺激,昏仰过去。
没人牢牢扶住契合,当场血溅五步。
可他不想用她现任丈夫的身份一次次予她欢乐,即便在行宫已经起?了兴,念了一遍《道德经》,慢慢也能按下去。
禁欲多年,即便这药效用猛烈,偶尔令他疼痛乏力,微微出血,服药之后过一个时辰,症状就全消了。
无咎站在一旁为他研墨。
世子要写些书法或是密奏的时候往往自己研墨,静心独思,万事不假手他人,然而一般与人来?往的书信就不一样?了。
他悄悄瞥了一眼封皮,世子如今正在写的,是与国?公夫人的告罪书。
另一封看样?子要寄往登州府,那是唐神医故里。
二公子此刻应当已经到了登州府,要是知道世子将?残疾的事情露给二少奶奶,还不知要怎么闹。
所幸……遥隔千里,二公子就是再不高兴,也不好发/泄到他们这些下人身上了。
登州府比金陵要冷得?多,再厚实?的貂裘和滚过的热酒,也暖不到裴玄朗的足底。
但是这几日唐神医再为他施针、要他喝下那些活血化瘀的汤药,腿部的酸/胀愈发明显。
他能感知到这双腿的存在,哪怕只?能站立半盏茶的工夫,这进步也足以令他欣喜。
前些日子来?了一队乌压压的锦衣卫,衣鲜甲亮,气势骇人,过年拎鸡仔猪猡一样?的,就把唐家的人悉数带走,但又过了些时日,不但这些人全部都被放回?来?了,当年失踪的唐神医竟也返回?家乡……还带了个相貌俊朗的年轻人。
可惜双腿有疾,否则隔三差五上门来?打探他来?历和婚配的邻里街坊只?会更多。
登州府这种小?地方不比金陵王气,太医们是不敢用猛药治疗王孙贵胄,州县里为百姓看诊的医师水平欠奉,远不及当年唐而生?的造诣,因此各家各户纷纷宴请,替他与家人压惊,也请了“陈朗”。
这些乡民日后都会有求到唐而生?的时候,更欣赏这个身残志坚的后生?,听唐神医说他是与海贼近身作战时受伤,衣着贵气,对大家却?和善非常,愈发肃然起?敬,好奇这人背后的一段故事。
大人们还矜持些,这人穿着又明显比他们好上太多,不敢随意冒犯,但小?孩子们冬日闲耍无事,好容易见到一个童心未泯的大人,出手又阔绰,只?要他们偷偷扒唐家的门,这个很有身份但是鼓励他们直呼其名的叔叔,就会要唐爷爷的儿媳孙媳放下手里的活计,拿点钱、或者是零碎东西,买各种各样?的糖回?来?吃。
连唐家的孩子都不能再专心读书,凑过来?和同龄人玩耍。
这些媳妇们殷勤地伺候着裴二公子,裴侍郎应允她们的儿孙日后会有入朝的机会,从回?来?之t?后,附近明里暗里监视的人也没了,镇国?公世子只?言片语,就改变了他们一家人的命运,这点聒噪热闹都是可以忍受的。
裴玄朗喝了许多热腾腾的药酒,唐而生?近来?改换了新?药,许他喝些特配的药酒。
但抱怨他长胖,新?刺的伤口因此难以愈合,以后不许再吃糖。
可被这群孩子围在一起?,即便自己什么都不吃,心里也觉得?快活。
陈朗,到了兄长面?前后,很久没人叫过他这个名字。
陈家是阿娘的忌讳,也曾经是他的,只?要一想到这段经历,他就会想起?那场被庸医耽搁的病、还有与他天差地别的兄长在他贫苦时是如何在宫中大放异彩的。
他们一声?声?地叫,就像是回?到了那个充满年糕香气的地方,他做累了活计就和疯跑过来?看他美貌未婚妻的儿童们玩闹。
二十几岁还没娶妻,就不算大人,他对科举没有信心,还是更喜欢带着孩子们舞刀弄棒。
厨房热气氤氲,盈盈在里面?被锅气熏得?受不了,露出半截新?藕似的臂,苦着脸面?对剩余的米糕。
不过进了腊月,这里的人家都在吃饺子,馅料丰富,有鱼肉的、也有羊肉和纯素的。
他想起?兄长在大同府的日子,那地方羊肉似乎更易得?,但过年反而在吃豆腐饺子。
他们像是把他忘在这里,一直没有来?信,也不知……
韫娘的腹部鼓起?来?了么?
她怀得?安不安稳,是男还是女?
有几个大胆的姑娘对他暗送秋波,甚至还充满怜惜意味地看着他的双腿,不同于想象中面?对盈盈识破他残废的羞恼,他只?觉得?无奈。
这两天在和孩子们讲他怀孕一个多月的妻子。
今日唐家媳妇买回?来?的是枣泥酥,一揭开盖子,猪油烙的外皮裹了糖粉,透着一股甜蜜诱人的热香。
“陈朗哥哥,你妻子怎么没跟你一道来?呢,我奶奶说你是骗我们的,其实?你根本没媳妇。”
枣泥酥填住他们半刻钟的嘴,一个好动的小?男孩挤到离他最近的位置,双目炯炯有神,鹦鹉学舌一般指出他话里的漏洞:“唐爷爷是最厉害的医生?,你做丈夫的都来?求医了,她怎么不跟着一道来?,城里的女人都这么娇气吗?”
裴玄朗微微蹙眉,他姐姐是一个叫李秋洛的女子,近日扯了一块新?布,常来?唐家做针线活计。
给他这个客人也做了护膝,叮嘱他即便腿上没有知觉也要记得?防寒。
他这个人不大会像兄长那种说出许多道理?,委婉拒绝为皮相所迷的少女,就让人去铺子里直接买了一身成衣,比她的手工精细百倍。
第?二日上身,把这姑娘气哭了跑回?家,这两天不再出现。
“这是我这辈第?一个孩子,我母亲和兄长都放心不下她,留在家里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他想到那个存疑孩子,心底微微发酸,父亲抚养他二十年有余,连妻子都没再续一房,可这个孩子的生?父是兄长,母亲又重视裴氏血脉的传承,这个孩子不能姓陈。
裴玄朗对往日的温馨念念不忘,不过昔年的唐院使再听到老伙伴直呼其名,显然没那么高兴。
“唐立女,有你的信呢!”颤巍巍的老翁拿起?粗树枝做的拐棍咚咚打门,因为耳聋愈发身高,“金陵城来?的人,还捎来?了几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