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珠听人说?过,太孙最合皇帝的脾气,又才?见识过雍王的性子,以为?他也是目无下尘的天?家脾气,没想到人却随和得?很。
她感激一笑,低声道?:“圣恩浩荡,是民妇自?幼生长于乡野,怕不知见驾规矩,是以战战兢兢。”
这话不算假,太孙笑道?:“裴师傅是最懂规矩的人,你们一府住着,礼数能差到哪里去,皇爷可不是拘泥俗礼的人,都是亲眷,你越自?在,阿翁越高兴。”
裴玄章蹙眉,他甚至不如与韫娘才?见一面?的男子,能同她说?几句宽慰的话。
或许也并非如此,太孙不过欣赏一个年龄相仿的美人,替自?己?亲近的臣子周旋场面?,自?然坦荡。
不似他,问?心有愧。
雍王不悦,他辈分最长,先行一步,太孙随在其后,示意裴玄章稍缓些即可。
他知谢氏惶恐,怕是真要闹笑话,总得?让裴玄章这个大伯提点几句,免得?御前失仪。
至于裴元振是能安抚住他弟妇,还?是吓得?这美人愈发不知所措,那?是裴家家事,他就不知了。
空荡佛殿内,又只剩下他们伯媳二人,谢怀珠想起自?己?为?夫兄求的愿望,耳垂都热了起来,一直漫到颧骨。
她其实只是想不能厚此薄彼,也要为?他求点什么……可除了姻缘,她不知大伯还?会缺什么东西,他拥有的太多太多。
可这已经不重要了,她今日闯了大祸,昏头昏脑到禁地祈福,惹了雍王的眼,逼得?他现身得?罪皇子,没品没阶的妇人又要去见天?子。
才?嫁进镇国?公府多少日子,她竟弄出这么个大麻烦来。
“对不住……”
谢怀珠小心翼翼开口,一时怔住。
他们竟是异口同声。
世?子不生她的气已是万幸,他有什么可对不住她的。
“你有什么可对不住我的。”
裴玄章别过眼去,望着远处天?家叔侄渐行渐远的身影,竭力?压住心底纷乱的思绪:“原是我的错处。”
第30章 第 30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如果不是?母亲想与二郎临别前多相处些时?光, 她应当正在府中安然度日,绝不会出现在此处。
谢怀珠摇头:“我是?怕世子?会受牵连,您是?我与夫君的依靠, 要是?为这点小事就得罪了陛下?的儿子?, 我担心他会报复到世子?身上。”
她要是?早知道皇帝在这里就不慌了, 雍王就算是?看中了她, 在天子?驾前能做出些什么事?
“没什么可担忧的。”
他声音柔和?,虽不能牵起她的手, 这声音也奇异般地安抚了她:“弟妇,你也说我是?你与二郎的依靠, 我不出头,谁来?看顾你?”
话是?如此,谢怀珠还是?感?激望了他一眼,她紧随在裴玄章身后,听他说起见皇帝的规矩,大伯不喜与她多言,只简明扼要, 教她怎么行礼回话。
他们一并到门口,即便离内室还有数十步路,也能听见皇帝中气十足的沧桑声音, 内里夹杂了几?句粗鄙的话, 显然是?大动肝火,把谢怀珠吓得不轻。
虎老威在,天子?一怒, 果然有雷霆之态。
面白无须的内侍总管迎了上来?,满脸含笑道:“世子?与谢夫人先等一等,奴婢先去通传一声。”
雍王纵然是?做错了, 也是?宗室,不好在臣子?面前受辱。
不过皇爷脾气起来?的时?候,不太能顾忌到儿子?的颜面。
谢怀珠听着屋里的骂声渐歇,才又有内侍宣他们进去。
晴日朗朗,她才踏过门槛,就有些呼吸不畅。
皇帝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太孙与方丈居于旁侧,宫人侍卫黑压压站了两列,垂头丧气的雍王灰头土脸,光鲜锦袍上落了几?处灰扑扑的脚印。
裴玄章垂眸,王子?犯法不与庶民同,皇帝虽然生气,可这几?脚已经算是?极给功臣颜面,这件事在面上就被?轻飘飘地放过去了。
人到四十还要被?父亲打,谢怀珠行礼的时?候气鼓鼓地想,那是?他的福气。
“你就是?谢儇的女儿?”
皇帝吩咐她抬头,这美人确实罕见,不过他对裴氏的媳妇不是?十分有兴趣,转向裴玄章,威严里含了一丝戏谑:“裴二郎确有眼光,怎会挑中你做新妇?”
这孩子?生长在乡间?,居然还能有此等艳福,他的未婚妻子?连元振t?这个不近女色的君子?都?迷住了。
指挥使禀明了来?龙去脉,放在以前,元振怎么会藏匿在后殿,听妇人向神?佛吐露心声?
他见裴玄章面不改色,忍不住嗤之以鼻,这美人恩是?他受着的,说到底有艳福的是?他,这孩子?瞧着斯文,实则是?个败类,在外面也不知避嫌,光明正大与谢氏同行,也不怕她看出什么端倪。
这可与他往日的小心严谨差远了。
皇帝的目光威压如泰山悬顶,谢怀珠承受着天子?的审视,尽量稳住声音,答道:“回陛下?的话,民妇与夫君是?父母做主,陈谢两家是?世交,因此定下?婚约,陈家只有妾夫君一子?。”
“陈谢的婚姻如何会落在裴氏的头上?”
皇帝早知内情,可见到这被?裴氏兄弟共有的谢氏女,仍有几?分打趣的心思?,含笑道:“既然裴二郎认祖归宗,你要嫁的郎君不也换了人,这婚事还算数么?”
谢怀珠大惊失色,她只听说过皇帝高?兴了就爱做媒,没听说皇帝高?兴了还要拆人姻缘,她试图向大伯求助,可方才还安慰她的大伯却站如松柏,侧对着她。
这人抿紧了唇角,不发一言。
是?知道皇帝只是?随口玩笑,还是?担心影响到他的锦绣前程?
太孙忙道:“阿翁是?圣君,明察秋毫,谢夫人既然都?嫁到国公府去,又与裴二郎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再叫她改嫁,镇国公府怕是?都?要无地自处了。”
皇帝不轻不重扫他一眼,他是?话里有话,像是?影射宫内更改太孙妃人选的事情,冷笑一声:“你倒怜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