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1 / 1)

“二郎,在?本王面前何必这样见外?”

雍王笑着?要他坐下吃茶,如话家常:“本王一直引你为知己,本王与太子相差两岁,便被?人?占了位置,可你与裴元振同日出生,竟也不得公爵,你竟不恨吗?”

裴玄朗稍有?些迟疑,爵位确实令人?喜爱,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也没盼得厉害,自然无所谓失去,可他也曾有?当真极为渴望又触手可及的珍宝,却又弄丢。

他喉结滚了一滚,声音低下去:“夺妻之仇,不共戴天,属下如何能不恨?”

雍王眯起眼睛,然而发觉眼前之人?似乎只是想?到往事,忽然一笑,宽慰道:“既然如此,那就?去见一见。”

裴玄朗抬起头,他并非蠢笨,雍王在?他面前大可不必劝他兄友弟恭。

“出京三十里,常有?山匪出没。”雍王叩了叩桌案,含笑道,“二郎,无毒不丈夫,你该知道怎么做。”

裴玄朗握住茶杯的手渐渐攥紧,他是想?借刀杀人?,可事到临头,要他亲手了结,他竟又有?些不忍。

薄胎白釉经不住人?大力的攥握,倏然在?掌中崩裂,割出几?缕温热血液。

雍王扫过他难看面色,声音多了几?分不悦。

“别忘了,你如今是谁的人?。”

裴玄朗顾不得擦拭虎口鲜血,连忙起身行礼:“属下知罪!”

“割下他的头,一并送来?。”

裴玄朗一顿,面色随即如初,他终于垂下头去,恭谨道:“是。”

第77章 第 77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因知是裴氏泄密, 虽至今未查出幕后主使,但皇帝出征时甚至不肯带太子太孙,只?叫太子照旧监国, 带了更为宠爱的雍王和陈王。

太子本?就不赞同皇帝年近古稀还要出征, 可他身处的位置十分?尴尬, 全然劝不动父亲, 太孙甚至日夜兼程,从北京赶来, 试图阻止一向最疼爱他的阿翁,但皇帝却勃然作色, 斥责他一番,留他守在金陵城中。

谢怀珠跟着张贵妃坐在马车内,换了一身宫人打扮,皇帝这一回除了张贵妃外,还带了两个年轻些的妃子。

那些女子见她有孕,皇帝不时会有召见,反而常往她面前凑, 与这位谢夫人说话。

这叫谢怀珠暗暗叫苦,她如今只?是罪臣的未婚妻子,反而被嫔妃讨好, 承受宫人们疑惑的目光, 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张贵妃见她对此不适,反倒莞尔,淡淡道:“韫娘不喜欢与人交往?”

谢怀珠摇头?, 她小声道:“各位娘娘都是伺候陛下的人,不是我?能随意攀谈的。”

裴玄章自从孤零零地被人从诏狱押出,她便再也没得到过他的消息, 虽说这人总会想到脱身之法,可她仍免不了牵肠挂肚,但这些感叹又不能露在外面。

皇帝对待她十分?苛刻,有些像是瞧不中儿?媳的婆母,要是知道他的妃子有可能误解为他君夺臣妻,想要讨好天子新?欢,不知道要记她多少仇。

张贵妃轻轻叹了一声,低声安抚她道:“她们也都是些可怜人,不过是瞧你有身孕,想沾些喜气,多求些活命的机会。”

皇帝自从三十八岁后再无子女降生,这些女子成为宫妃,若无所出,又非第一流的勋贵人家?出身,必得殉葬,谢怀珠有些不忍,别过了头?去。

就是这样的身子骨,别说是与嫔妃行房,皇帝就算是夜里睡觉也睡不安稳,往往睡两个时辰便要起身,就算是有沾喜气的说法,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们也怀不上子嗣。

这些男男女女的悲哀并非因她而起,但谢怀珠仍不忍心去面对眼前的一切,她白日里躲在营帐或马车中不肯现身,无聊时便用?红线编了些手串,也只?有夜里安寝的时候才?敢在锦衣卫与几位着红近侍的陪伴下散心,看一看头?顶的月亮。

这些随从彰显着这女子的身份,军中男子纵然偶然撞见蒙了纱帽的妇人,也只?当是皇帝的嫔妃散心,还没靠近就远远散去了。

她这几个月没有裴玄章的叮嘱陪伴,反倒自己肯主动养身安胎,少食多动,全身只?有腹部臃肿了一些,张贵妃笑她爱美,全然不似怀了七个月的妇人。

这也不全是为了保持肌肤柔韧细腻,产后尽快恢复窈窕身姿,她不知这场仗要打多久,很害怕要生在战场上。

要是孩子小一点,是会更好生的。

裴玄章如今不大顾得上她,皇帝不过是将她当做质子,她还是要自己心疼自己一些了。

她望着皎洁清寒的明月,耳边却是军士们快活的笑声,军中是不会过七夕乞巧这种节日的,是因为初战告捷,皇帝赐酒。

但谢怀珠望见那些建立功勋的年轻将领,不免会想到裴玄章。

他从前在皇帝身边的时候,也应该是这个意气风发的样子罢?

被人簇拥,享受万众瞩目的荣耀,听?取那些世交叔伯的夸赞,但这些荣耀虚名都随着皇帝宠爱的淡去而不复存在,这些人中除了她,不会再有人想起他了。

谢怀珠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也知道自己孕中多思?,很容易想太多,她虽为他心酸叹惋,并不怨恨这些宴饮欢乐的人,只?是觉得心头?堵得厉害,想清净些。

只?是偶尔瞥见雍王与陈王身影,她的心头?总会添些不安,皇帝哪怕智珠在握,也会疑心裴玄章的忠心,要将她留在身边,太子与太孙把控两京,若他不肯驰援,反而要给雍王陈王安上杀父的帽子,杜绝二人挟天子发号施令的可能,对于此刻的圣上而言,那就是极大的隐患。

谢怀珠垂眸,不无讽刺地想,裴玄章出身武官勋贵之家?,又是科举入仕,升迁极快,是天子近臣,太子的身体未必撑得过皇帝,裴玄章是皇帝有意留给太孙做辅臣的,可偏偏太孙年轻,又有哀帝的前车之鉴,圣上对他又难免忌惮,屡屡为他树敌,甚至令镇国公府也不得不表明与他断绝关系的立场。

孤家?寡人,又足够好用?,予他权柄时能替皇帝分忧解难,权柄收回时亦毫不费t?力,才?是一个令皇帝满意的臣下……谢怀珠本有些惆怅,却被自己忽然冒出来的念头?逗笑。

皇帝父子皆是满怀私心的人,却不许臣下有任何私念,做个无欲无求的圣人又或满身罪孽的奸佞才?好,那干脆把臣子都换作太监好了,这些人连后代也不会留下,岂不是更好?

陪同的内侍与宫人见谢夫人望月沉思?,试图教她展颜,轻声问道:“夫人可是想拜月?”

谢怀珠一愣,她在家?中做女儿?时自然年年都拜,但到了这陌生地方,她见张贵妃都只顾着服侍皇帝起居,哪好提出些更多的要求。

但她心里跳得一阵快似一阵,似乎需要一场赌/博来安抚自己,笑了笑道:“内相当真慧眼如炬,不过这荒郊野岭,要摆出拜月的排场怕也不好,劳烦您为我?寻一碗清水和针线,我焚香拜一拜即可。”

谢夫人一贯是好相?处的温柔女子,索要的东西都不是难寻的物事,宫人不过一刻钟的工夫便寻了她需要的东西,甚至还准备了时令果品放在供桌上。

对月乞巧不一定为真?,但却寄托了许多美好期待,谢怀珠紧闭双目,暗自祈祷神明庇护他们夫妻二人,教裴玄章平安无事,她将心中祈愿一并说完,才?拈了一枚银针,离供桌一丈远,瞄准投了过去。

谢怀珠从前投得都很准,可这次大约内心真?有期盼神明助力的事情,连投了三次都不中,她气恼地往前踏了两步,正要再投,却被人自后扼住颈项口鼻,牢牢定在原处。

熟悉的清香盈满她怀,谢怀珠下意识的挣扎慢慢停下,她乖顺的模样令身后男子放松了对她钳制,却低笑含住她耳珠,略含戏谑意味,调戏她道:“夫人可真?是来者不拒,不怕我?是采花的大盗?”

耳鬓厮磨太久,还不等他亮明身份,身体便先一步认出他来,男子的热息落在她颈边,谢怀珠咬住手背呜咽了一声,转身过来揽住他颈,见是个蒙面黑衣人,才?怔了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