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会踟蹰着转身,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却没立刻过来。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今天。”她又低声补充道,莫名像只被遗弃了的落汤犬,头发丝都像被雨淋湿的狗毛那样耷拉着。但她看严今期的眼神却像燃着火簇,“你终于相信我不是她了?”

“我知道。”严今期柔声道,“过来好吗?”

“你上一刻还在质疑我。”梁知会别扭得活像一只胡乱甩着狗毛的狗,甩完又红着眼道,“现在就又相信我了?”

“我一直相信你。”严今期道,“对不起,你和先前长得不一样,所以我没有认出来。但是我今后再也不会认错了,我保证。”

梁知会的脚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走,一边咕哝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隐瞒了你。”

“知道就好。走快点。”严今期顺着她的话,拍了拍身边的坐塌。

梁知会:“我做不了那个榻……什么啊?”

严今期捂着小棉片笑了出来。

梁知会愤愤道:“好吧,是,你没认出我是我的错,但你还是把我认成别人了吧?我和她真的长得很像?”

她见严今期摇头,索性抢在严今期之前自暴自弃地说完:“哦不,不是很像是非常像,像到至于第一眼就把我认成她?”

“所以我想同你说对不起。”严今期摸了摸她的头,“你不像别人。”

梁知会的脑袋被她摸了两下才躲开,显得这躲闪非常之没有诚意。

她“哈”了一声:“我会信?”

“不像,真的不像。”严今期收回手,将手肘撑在膝上,“你不像她,也不像什么别的,你不像任何人。其实我早该发觉的,可谁叫你先前没告诉我真相呢?我在街上突然看到你,当然就往逝者的方向想。”

一句话扯回梁某人假托身份的事情,又把梁知会噎住了。

但这难不住某个梁姓嘴炮,梁某人迅速抓住了对方话语的一个重点:“你先前明明还说我跟她气质相像!哄人都不打草稿?”

严今期无奈道:“谁说你和她气质相像?我只提过一句性格吧。当时我分明说的是你比她更为成熟练达。你当时还讥讽别人,说她区区一年长不成你这副人模狗样。”

“……”梁知会听到这个就想起来了。于是她干巴巴地对半个月前自己的“高见”评价了一句:“那倒是说得挺对。”

严今期:“……”

梁知会:“但那又如何?你为什么要一直拿我和别人比?”

严今期:“是谁先刨根问底地问我和她像不像的?”

梁知会:“是谁先把我认错成别人的!”

“……”严今期自知理亏,迟钝地发觉自己被某个幼稚的刺头拉着吵了两个回合,登时有些哭笑不得。她在一片蒸腾四溢的茶香中,看着对面抱着膝盖缩着的人,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失而复得得安心与踏实。

“对不起,我说过了。”严今期轻声道,“那过来我抱一下好不好?”

梁知会闻声抬眼,闪烁片刻的眼睛暴露了此人比芦苇还易折的意志力。

然而她手撑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用力,顿时就想起来了什么,脸红成一只番茄:“不,我们没穿衣服……啊呸,我是说,我们穿了衣服但摸不到……”

就在梁知会以为又要挨笑的时候,严今期却罕见地无甚表情,眼神似乎落在她的眉目上,看得梁知会嘴唇发干。

“好想抱你。”严今期放松地倚在塌旁,语气却截然相反地认真。

梁知会搭着膝盖的手攥紧了裤子衣料,半晌后,小声答道:“……我也想。”

与此同时,两人突然都不再开口,似乎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些事情。

她们之间有太多的事没有说清,乍一重逢的时候自有别的话题,可一安静下来,那些不得不提上台面的事便如潮水涌入漏缝的船只,让人猝不及防陷入手忙脚乱,不知先堵哪边为好。

互相要坦诚的东西太多,严今期的过去,梁知会的曾经,新城与川原的存在,还有……未来。

严今期的,梁知会的,还有她们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红润

梁知会作为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始终把自己归为“异类”;又自认兼为诈骗严今期数月的“江湖正宗骗子”,自觉应当先开这个口。

然而就在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严今期仿佛能洞察她的难处一般,开口岔开了话题。

“先说今日的事罢。”严今期道,“你……的确一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跟着我么?”

梁知会摇头:“从前在松石镇的时候是,那时被戴了……那时有显形的计时。后来就不能显形了,今天我是在医馆外才重新见到你的。”

她故意将川原的“处罚”隐去,也抹去了一切“被动”的表述。

严今期:“所以你以前说,你也许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跟着我其实不是戏言罢?”

梁知会颔首。

严今期:“那为何今日我突然能看见你?你也很意外,不是么?”

“是,其实我扑上去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会没有用的事情,全然凭借本能反应还好最终真的做到了,你没事就好。”梁知会道。

严今期抓住她最关心的问题:“你会因此受罚吗?”

“不会,”梁知会立马道,“我没有违反任何的规定,他们没有罚我的理由。今天这个意外虽然不知道是为何发生,但绝非我个人行为有意所致。严格来说我还能自称一句受害者呢,被川原漏风的破系统平白扔到大街上,我高低得好人先告状一回。”

“系……”严今期疑惑道,“奚统?”

“一个胡乱叉人去吃牢饭的蠢蛋这不重要。”梁知会简明扼要地概括了她心目中的川原“智能”系统,“对于今天这个意外的原因,我偏向于是川原的应急系统也就是传说中面临生命危险时会启动的一个功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按理说大街上我拉开你之后,这个功能就可以关闭了,可现在看来它迟迟没有失效的意思,唯一的解释就是川原的系统又抽风了。”

严今期听了她的话,没有做什么表态,而是把眼神放在她身上,有些散漫的目光彰显着视线的主人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