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今期:“……”

梁知会:“我们回不去了?!”

“能的,”严今期道,“……只要有人去隐市的传送器帮我们操作。”

梁知会:“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总不至于林辛恪跑得这么慢。按理说,咱们在这里阻止宗云乡,只要坚持到川原派人接管隐市传送区就可以了吧?”

严今期点头,拉起她的手:“御医院在宫内,我们进不去,就先去宫城外面及附近看看情况。”

“这算什么事啊!”梁知会道,“我们不但受制俗世各种尊卑规则,不能自由活动,还有可能被人抓包却来不及跑路!”

严今期安慰道:“你就当从前违规那样,放开来做就好,从前也没见你怕过,对么?”

“这怎么能一样……”梁知会脑中灵光一闪,仿佛什么思路被打开了,一把拉住严今期站在原地,“我知道了。”

严今期露出不妙的神色:“你想到什么了?”

“你说得对我怕什么?这世上就没有我越不过的墙。”梁知会竖起一根手指,“不就是去御医院参观参观么?我这就带你找个途径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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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以前,天色渐渐转沉,宫城的宿卫也到了交接的时候。待收班的一群人面容疲惫地走过宫巷后,宫城城墙根下的杂草丛突然无风自动了一下。

梁知会费力地从里头挤出来,忙转身去拉严今期。

严今期拍着身上蹭上的泥土,怎么拍也拍不干净:“这下我们一副灰头土脸状,无论去哪儿都会被打出去了。”

“别拍了,反正我们也不能被人看到。”梁知会从袖口里掏出两坨纱布正是从幕帘上扯下来的,“知道你爱干净,不过我觉得我们现在也没有很脏,只是有点灰头土脸……啊呸呸呸……”

“你怎么了?”严今期问罢,又继续抹着脸,却隐约觉得好像越抹越脏。

梁知会吐出一片叶子:“没事,刚刚钻狗洞时说话了,吃到片叶子。”

严今期:“……”

“从前总见你翻墙来医馆见我,”严今期追忆道,“今日却是第一次和你一起做这种事。”

“怎么样,”梁知会兴致勃勃道,“有趣吧?”

严今期默默咽下一句“辛苦”与“感谢”。

她拉着梁知会起身:“接下来跟我走,我从前跟着前辈来过御医院。”

“跟前辈?”梁知会思索间,被她一把拉紧一个转角藏着,避过往来的宫人,“怕不是吧,你看起来对皇宫很熟悉,不止来过一次你是不是来见公主的!”

严今期缓缓转头,无奈地注视着梁知会。

梁知会在这样的目光中缓缓闭紧嘴,还不忘讨好地笑了一下。

“不要不分场合胡乱吃醋。”说罢,严今期伸手抹了一下她的嘴唇,擦掉了一点灰土。

“懂了。”梁知会眨眼,压低声音道。

意思是要在正确的场合认真吃醋。比如入夜……比如在某种家具上的时候……

就在她已经开始在脑中描摹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的时候,严今期突然把她拽进了一间废弃的柴房,语气中的带着惊愕:“那是什么?”

梁知会回神,趴在门缝间定睛看去只见御医院的前院中,正从高处纷纷扬扬地下着黄白的纸片,赫然是祭祀鬼神逝者用的纸钱!

隔着几道门墙,前院已然传来惊呼,随即是越来越多的的人声,正往前院聚集而去。

梁知会觉得有些不妙,正想回头和严今期说,视野里却突然晃入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梁知会下意识被吓得浑身一颤,喊道:“宗……”

严今期捂住她的嘴巴,看向身后的人,强压下心跳道:“前辈。”

宗云乡一身白衣,不知什么时候立在了二人身后。她脸上的神情极度僵硬,仿佛与先前所见判若两人,叫人看久了心生恐惧。

“竟是你找来了。”柴房的昏暗中,她的瞳孔显得格外漆黑,直直地盯着严今期。

梁知会揽着严今期的肩,悄无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试图吸引宗云乡注意,打哈哈道:“是‘你们’还有我呢?”

“也是。”宗云乡却压根没有分给她一眼,毫无逻辑地喃喃道,“你最能理解我。”

梁知会心中一悸,侧头看向严今期。

严今期神色如常:“前辈,往事已成过往,如今隐市正处紧要关头,此时收手,为时不晚。”

宗云乡猛地上前一步:“你是不是还要说一句‘大局为重’,是不是要让我‘放下’?严大夫,害命之仇啊,被杀的人是我自己,不是什么别人。你知道当年身死之后,我错过的是什么吗?我功成名就,随即身退,我会回到我自己的小山沟里,不与任何人争任何人抢地盖一座当地小医馆,我会去找……告诉她我的诺言,那本是顺风顺水、平凡却又足够和煦灿烂的一生!可这一切都化为泡影,就因为那些人比鸡肠还狭隘的心胸、就因为那个群体脆弱不堪却又不得不维护的自尊与强权!”

她面色惨白,勾了勾嘴角:“怎么,隐市助人如愿,川原助人安枕,做来做去,怎么都是新城人‘助’他们?天下哪儿有这样的好事?只许我们助人,不许我们助己,断没有这样的道理。同样,他们既然接受了新城人的帮助,也要做好恶人有恶报的准备!”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梁知会道,“不过这关今期什么事?”

“这不止关她的事,这与每个人都密切相关。”宗云乡轻笑一声,眼眸深不见底地看入严今期眼里,“谁没点仇呢?你说是吧,严大夫。你是个大度之人,不计较自己生前那些受人欺辱的小事,可你能不恨那些害死她的人么?”

梁知会猝然被宗云乡手指指到,肩背一僵,神色复杂地看向严今期。

严今期闭口不言,嘴角却不知在什么时候绷紧了。

宗云乡:“凭什么那些高高在上之人有了权力地位还不知足、还要索求更多,凭什么他们的权力纷争要把你最亲最爱的人卷进去?当年独身在京城的你没有亲人没有钱财没有地位,什么也没有,连原本相慕的公主也抛下你选择了更为利己的婚姻,你聊以慰藉的只有她,可这世间连这唯一的东西也不肯留给你!”

梁知会张了张嘴,试探着伸手搭在严今期的手上:“今……”

“当初你那位小朋友被人残害至死,甚至死后还身负诬陷屈辱的时候,你心灰意冷地抛下你在京城打拼下的一切,转身走向郊外,只敢离开这片伤心之地,未免太过懦弱!你没有办法为她复仇,甚至都没想过替她复仇!”

梁知会弱弱反对道:“谁需要她帮我复仇了,你个妖言惑……”

“我为何不想?”严今期反手按下梁知会的手,眼眶有些红,一眨不眨地盯着宗云乡,“在她走的那几天里我闭上眼都是她,我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害她之人的名单,那些杀人的叛军,见死不救的李莫还有梁家人,为何女儿跑出城了都不知道?他们也有罪,当然,还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