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

没有外界的打扰,丰沮玉门的生活总是风平浪静的,赶他出门的贺兰家在这几年也没有找过他,贺兰景渊以为此生都不会再与这家人有什么关联,可是某一日竟然再次碰见了多年未见的父母。

他们求到他的洞府门口,让他回去看一看自己的弟弟,据他们说,贺兰旭这段时间身体很不好,山里的巫师说要病人的手足陪在他的身边,再由他来做场法事,那样病人的身体才会好转起来。

贺兰景渊对这个所谓的家已经不存在任何感情,他讨厌这个家中的每一个人,包括他们口中与他血脉相连的弟弟。

十几年来遭受的冷遇没有让他报复他们这已经算他最后的善良了,他不曾想到这户人家竟然如此厚颜,在赶走他后竟然还不放过他。

生母看出了他的不愿,狰狞着脸开始指责他,他站在原地未动,蓦然间,想到了他养了几年却在某日死于她手下的那只小黑狗。

阴暗的想法在脑海深处悄悄凝成实质,没有任何准备,他突然笑了起来,打断了生母的话,贺兰景渊勾起讥讽的嘴角,一字一句道:

“想让我回去是吧?”

“可以啊......”那就让他来送他最后一程。

就如他心中所想的那般,贺兰夫妻心里打的算盘远不仅他们口头上说的那样。

他回到贺兰家后,就被他们关到了屋旁用来储存粮食的地窖之中,如今的地窖不知是何原因早已荒芜,里面透着一股腐朽的、阴潮的,绝不想让人多待的臭味。

他们每日定时给他丢食物进来,又在固定的时间把他放出让他放血,猩红的血液从手腕切开的皮肤中流出,落到瓷白的碗中,砸出了一朵朵血花,伤口日复一日被重新破开,他想他是痛的,但比起身体上的微痛,还是暗藏在他心中的快慰更多。

贺兰景渊知晓,这些人拿着他的血,做了些什么加工后喂给了他那个孱弱的弟弟,他们以为从他这个血亲身体里弄出的血能救贺兰旭的命。

实际上,却不知道是亲自给那人喂下了催命符水。

前段时间,他意外受伤之时,贺兰景渊发现,自己血,似乎能催得动物发狂,那头咬伤了他的野兽,睁着一双兽瞳暴戾地盯着他时,不等它向自己奔来,它竟在半路上自己殒命了。

他靠近观察它的尸体,却意外看到了那兽的灵魂,黑压压地缠着无数的黑丝,犹如一个惨死的怨灵。

是他血的功劳吗,他不太确定,但是相信很快就有人能给他答案了。

多少日了,他想凭他那孱弱的身体,应该早就撑不住了才是,可为什么他竟然能活那么久呢,他有些疑惑。

又安静地过了一日,这一次铁栏打开的晚了一些,他表现如旧去外面放血,可是忽然间听到了屋内撕心裂肺的一道哀叫,“我的阿旭啊!你不能死,你死了娘可怎么办”

跟在他身边的贺兰父听到声音手中的碗都掉落下来,他冷眼看着他脚步踉跄着退了几步,而后不再管他,同时也撇下了一旁黑压压的巫师,跑进了屋中,几乎是同时,他听到一声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呜咽的声音传来,“我的儿子”

目的达成,贺兰景渊不愿再留在这里,他瞥了眼身旁的巫师,没说什么,正欲走,忽然他竟然对他开口了,沙哑的声线,如蛇皮一样阴暗,“他出生之时借了你十五年阳寿,多活的这几日,也算是他此生的造化。”

贺兰景渊头一次见到有人把“造化”二字用得如此传神,他轻嗤了一声,停下了脚步,头一次认真看那张藏在兜帽下的脸,可是什么都没看清,只是又看到了一团熟悉的黑团。

“你不是人?”他发问。

那人却没再开口了,贺兰景渊了然,知晓他今日是不会得到答案了,于是,果断抬步离开。

走得太快,以至于让他错过了那人缥缈在空气中迟到的回答“我曾经是,但你不是。”

但是没关系,他很快就会知晓了。

*

0087 前世篇十三:他的救赎

少女来找他的那日十分凑巧,正是他的生父母协着众多村民来他家门口讨伐他的那一天。

那天,秋叶落了满地,北风萧瑟,营造出了一种无声的悲凉,他被众人围在中间,无波地接受着他们的唾骂

“你果真是我们村里的灾星,你弟弟的尸体在你回去过一次后竟然‘尸变’了,我家养的牲畜都受了惊,还死了几只。”

“我家的也死了。”

“我家的小孩莫名其妙哭了几天了。”

“拉他去见虞家的巫祝大人,请求她收了这个灾星,不要再让他来祸害我们村了。”

“贺兰景渊我真的后悔生了你,你就是一个来讨债的魔鬼,你弟弟都让你给害死了,你还我儿子命来。”

“亲生父母都厌弃的孩子是不被上天祝福的,他还能活那么久,不会是抢走了大家伙的福报吧。”

......

一张张普通的脸上无一不勾展露着一张丑恶的嘴脸,他们数落着扣在他头上莫须有的罪名,贺兰景渊自认与这些人没什么关联,可是他们却想要他死,他面无表情地用着阴鸷的目光看向这些人,心脏之处有一些痒。

他想要......杀光他们。

让他们闭嘴。

浓稠的恶意覆满了他的心脏,他的手掌渐渐收紧,似乎是练习该如何捏碎一个人的喉管。

人面在他的面前放大,他冷着双瞳,看见了离得最近的那个人扭曲的嘴脸。

去死。

他看见她的嘴还在张狂地张合着,真是不知死活。

于是,下一刻,他的手就像方才练习的那样,迅速而果断地捏上了她的喉管。

一瞬间,耳边终于清净了,他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世界都仿佛离他远去,可是他的身体却犹如砸入汪洋大海之中,在不停下坠,下坠,在沉入无底的深海。

“景渊哥哥,不要!”熟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耳畔,他眨了眨眼睛,好像过了许久才回归到现实。

散开的瞳孔重新凝聚,他发现他的手臂上多出了一双小手在用力与他做着斗争,“放手,你听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