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转过身去,拿起梳子梳头发?:“没?事,你再泡一会儿也行,解乏。水还?没?冷,我梳梳头,头发?太毛躁了,我想弄点精油,然后把头发?包起来……”
她嘟嘟囔囔的念叨着护发?诀窍,山光远后知后觉浴桶里的水都是清澈的,连忙伸手?拿过浴桶旁边的一条巾子,盖在水面上。
屋里依旧闷热,她对着镜子抹了一大堆油膏到头发?上,道:“不用担心,忙完这一阵子就好了,过几日?就要派人推举韶星津上台了。大明对于议会制也算了解,并不太陌生,虽然一开始前些年肯定混乱非凡,但可?以先试试。”
山光远转过头看她:“我以为你会想要杀他?呢。”
言昳用软巾把自己头发?包裹的像个阿拉伯人,笑道:“我养他?那个士子共进?会花了这么多钱,不给我好好干活就杀了,我岂不是亏本。”
山光远皱眉:“值此?动荡之际,我不认为他?有能力能够统筹、重建大明,也不觉得他?是个足够好的领袖。”
言昳对着镜子嘟起嘴唇,涂着芍药羊脂膏,听他?这话,笑起来:“领袖?你真以为我要让他?上来当伟大的大统领,当新王朝的创建者?改制是伤筋动骨的事情,推行新政、统一国宪,会得罪无数利益群体,没?有一件吃力讨好的事,你以为我会让想长用下去的人,站到最核心的位置上吗?”
山光远懂了:“他?是你的靶子。”
言昳点头走过来:“他?是靶子,你是刀枪。各地不认同梁姓王朝覆灭的兵阀多得是,也有诸多人借此?立国登基当新皇,要铲除他?们总要有个立在外头的靶子。而?且,我还?要趁此?分?裂士子共进?会,然后再造出几个政党来,他?们挥舞着手?臂争来争去就是了,我就收收手?续费也够稳坐背后了。”
山光远也听说过议会、多党,但依稀间似乎听懂她要自己培养左手?右手?对打……
她这样的财阀眼中的政治,实际上是这样的吗?
他?坐直在浴盆中,宽阔又布满刀疤的肩膀双臂靠在浴盆边缘,言昳走过来,手?指搭在他?肩膀上:“你如果暂任几年三军都督如何?”
山光远皱起眉头来:“为何?”
言昳思来想去才做了这个决定,在晋商银行和陕晋当地经济都被握在言昳手?里之后,卞睢不可?能再有当山西王的能力,言昳想要吸纳他?手?下的兵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卞睢任命为中央三军之一的将领,将他?的部队跟地域的绑定斩断。
而?遁入关外的蒙循其实也可?以用这个办法,追击他?到关外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而?且还?未必能剿灭他?的势力,不如吸纳重组,让他?从东北的地域属性中脱离出来,成为中央军,只要他?们跟一地税收断联,其实就是任中央权力磋磨的大将而?已。
那么能统领这些人物的人,只有言实或山光远。但言实都快五十岁了,南下讨伐兵阀凶险又多事,言昳担心他?
山光远果然这时候道:“你不应该找我,而?应该找言实。不论是资历、还?是跟各地兵阀的熟稔程度,他?都远胜于我。我虽然是山家孤子,但山家已经覆灭十多年……我笼络了许多山家当年的势力,比如之前在山东和言实将军做戏的当地兵阀。但我还?是没?法跟言实相比的。”
言昳看他?。
山光远确实对权力没?什么渴望,言昳甚至怀疑,此?刻叫他?解甲归田,他?都愿意。
山光远也懂他?的心思:“你是觉得言实将军年纪大了恐怕力不从心,可?他?是军伍出身,可?不希望自己被轻视。你想想,他?年轻时也有家国平定的愿望,如果能让他?平定各地兵阀,还?大明一个太多年不曾见?过的完整势力,是不是对他?戎马一生的肯定?”
言昳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他?几句话说服,忍不住手?指抓了抓他?湿漉漉的头发?:“好吧。你……确实也还?年轻,过些年再说吧。但水师估计是要落在你手?中,巡航倭地、反击福建水师,都是你未来要做的事。”
山光远却微微垂头,露出几分?思索的神色。
言昳转头正?去拿梳子,没?意识到,她一会儿拎了个小板凳和梳子来,坐在浴桶旁边,给他?梳了梳头发?。
山光远有点惊讶,道:“不用。”
言昳咋舌:“我今儿难得好心情,看你这么累,给你梳梳头,你还?不知道享受了。坐好嘛!”
山光远看了她好一阵子,终于坐回去,咕哝了一句:“你再这样,我都要觉得你是兔死狗烹了……”
言昳手?指甲气得掐了他?肩膀一下:“还?他?妈兔死狗烹呢,是是是,这浴桶下头架着火呢,就要煮你这个黑驴!”
山光远忍不住笑了。
言昳看他?侧脸,手?指抓过他?头发?,山光远享受的半眯着眼睛,往后仰了仰头:“……二小姐。”
言昳心情却是不错,鼻音扬起。
山光远:“……我们成婚吧。”
言昳手?顿了一下。
她脑子里空白,最先想到的不是拒绝的词,只是……很空,很迷惘。昏黄灯烛,湿雾氤氲,她与他?口头聊着大事,手?上做着小事。给彼此?梳头,用一间浴室,甚至好多好多夜晚都是这样平和又亲昵的在一起。
他?是想要让这样的日?子持续下去吗?
言昳脑子里顿了片刻,但她……只是深深动摇了一瞬,正?要开口。
山光远仰头看她,抬起湿淋淋的手?,在她额头碰了碰:“我太了解你了。我怕多年过去,你会怀疑我,你会觉得我会背叛你。我怕等我们到三十岁、四十岁的时候,你会失去对我的确信……”
言昳看着他?。
山光远这样仰着头,灯烛的光映进?眼睛里,显得他?瞳孔的颜色不像平日?那么深,甚至像山中静置的清澈石潭。
他?道:“说是成婚。我可?以跟你过。你本来不就独立出来做女户了吗?我反正?都搬过来了,户籍也可?以搬过来。”
言昳一惊,往后撤了几分?,凳子拖在地方发?出一声刺耳的咯吱。她半晌道:“你的意思是,入赘?!山家就你一个了,你是这将门唯一的孩子,你入赘到我这个没?爹没?妈的人家里来?”
山光远抿嘴:“说入赘也不算入赘,咱俩都是孤零零的,没?有说是我附在你家族里。再说……我父亲往上两?三代人都想变革、都想平定兵阀之乱,到我这代能做成,还?能骂我什么?”
言昳觉得还?是有些惊讶,她没?开口,山光远先笑了笑,道:“如果我跟你过,我能绑在一起同融心同体,十年二十年后你也不会怀疑我了吧。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法子了。现在从利益的角度上来说,这种方式成婚,对你没?有害处,你就不会太瞻前顾后了吧……”
他?话甚至多起来,努力的解释这样做对她而?言多么合适,努力想告诉她从利益角度上也能让她安心。
但他?偏偏没?提自己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山妈表示入赘也行,能不能赶紧确定咱俩的合法关系呜呜呜!
经过这些起伏,俩人都有点害怕失去对方。
◎137.应答
言昳忽然抬手, 按住他?脑袋,闷不?做声的给他?梳头发。
山光远发质有点毛躁,他?平日也糙, 随手拨了拨就觉得快干了, 拧过身来看她:“你怎么想?”
言昳吐了口气,他?觉得山光远太?了解她了, 连她日后可?能会?因掌权而?多疑, 都其实在他?的预料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