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当时是冬天,金陵又经历了一个冻灾之年,雪如?当下这般下个不停,白旭宪又几乎用尽了白府中存放的老冰来保存尸体。

而?后?分批的将府中奴仆一点点替换。

但这也是难以抑制尸身的……

更重要的是,三?四岁的二?小姐从小就是被赵卉儿带大的,哭着喊着要见娘亲。近三?个月不让见,她竟然□□钻洞,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跑进了停放赵卉儿尸体的院落中,进了屋里。

那会儿,正?是奴仆去运冰的时候,床铺架子中只有一口木箱子,四周满是焚香佛牌、道家幡旗,只为了掩盖气味,压住冤魂。

二?小姐年少哪里知道,好奇的唤着母亲,往前跑了几步,便跟木箱中死去三?个月的母亲撞了个对脸,当场吓得不住哆嗦,癔语不止!

当时府上到处都在找跑没?了的二?小姐,孔夫人也算是她身边的妈子之一,想来想去估计是来找得病的大奶奶。她护主心切,怕二?小姐传染了病,胡乱罩了个斗笠纬纱就也过去寻人,敲门没?人应,发现门也没?锁死,孔夫人就干脆闯了进去。

她叫唤了半天,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孔夫人壮着胆子往主屋走了两步,就看到了坐在地上哆嗦不止的二?小姐,和……赵卉儿。

孔夫人吓得魂魄都飞了,但第一反应就是抱着二?小姐就往外跑。跑出来没?多?久,就撞见了拿箱子运冰回来的几个人。

那几个奴仆因偷懒不想多?跑几趟,四个人全去运冰,看见孔夫人也惊惶问她看到了什么。

孔夫人急中生智,说自己都不愿意从这边走,怕染病,但实在是找不到二?小姐,往这边一来,就看见二?小姐在院门口玩。

这几个奴仆也怕,偷偷告诉了白旭宪,第二?天孔夫人再从那边路过,院子就空了,连焚香的味道都少了很多?。而?听说主子让奴仆在后?头竹林埋酒……

孔夫人不傻,她知道埋的必然不是酒。

而?二?小姐却从那之后?,高烧不已,直说胡话,差点没?了命去。白旭宪确实一直疼爱这个女儿,但听她高烧时胡话说的虽断断续续,好像又能在极其心虚的心底勾起各种联想,他请来各路高僧为白府、为二?小姐做法,都没?有用。

直到驸马说,之前得了一个叫“增德”的云游高僧,曾留下一枚纸符,烧了水给?二?小姐喝下去,二?小姐必然能好。

孔夫人看白旭宪只找人做法,却不正?经请大夫,知道必然是这男人怕有鬼。但她觉得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做鬼要把?孩子带走的,她就自己出府去找大夫抓药,喝了几日,终于见二?小姐烧退下去了。

而?白旭宪却觉得是增德高僧的纸符起了作用,千恩万谢。

二?小姐醒后?,活泼如?常,依旧娇蛮可爱,却不怎么提及母亲了,甚至连母亲的模样姓名都忘记了……

与此同时,颜坊结束了自己巡按外派期,被调回了京师。几乎是在他走后?没?多?久,驸马就派人来挖走了赵卉儿的尸体,送去刑部偷偷处理掉。而?后?送来一具新鲜女尸,用以装棺,白府这时候才开始对外宣称

赵卉儿病故。

她的葬礼迟了三?个多?月。

赵家早已在此之前“畏罪自杀”,赵家小辈被扒出多?项罪名,被暴怒的宣陇皇帝灭门。白家一群新来的奴仆,围绕着装有无名的尸体的棺木,在没?有一个赵家人到场的情况下,开始了这场让白旭宪哭的死去活来的……葬礼。

作者有话要说:  颜坊也是后期会出现的角色。

这里赵卉儿的案子就说的差不多了。

*

其实到现在也讲,也是怕早写了大家也是生气。下一章就能复仇了,大家就可以解气了。

◎75.血偿

孔夫人是?在?葬礼时, 实在?无法容忍下去,所以才离开了?白府。

孔夫人在?白府伺候了?赵卉儿几年,总见她活泼爱笑?、坚韧胆大, 再想到她死后的?模样……孔夫人自打见过那日之后, 再也睡不着了?。

她并不怎么烧香拜佛,也不觉得鬼神当真有用, 可孔夫人只是?在?这宅院中行?走, 就觉得每一处庭院深深, 每一道重重门?廊, 都是?要吃人。她几乎要发疯, 虽然心里有些割舍不下二小姐, 但孔夫人也呆不下去了?。

二小姐忘了?母亲也是?好事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还?要跟白府有来往,这事儿说?了?也是?招惹祸患, 便紧闭嘴巴一字不提,一直过了?将近十年。

孔夫人觉得这些事在?心里一天, 她便一天过不好日子。但她没想过,自己?多年后却是?面对长大的?二小姐, 吐露了?这些事。

当她看着二小姐那因为震惊、愤怒与?极度厌恶而燃烧起业火的?眼睛, 她就知?道……赵卉儿当年没能?报仇, 今日便有人会做。

一如?现在?,言昳不知?道如?果赵卉儿魂魄在?此处,会怎样说?,会怎么想,她只抱着手臂,扮演着赵卉儿的?口吻,笑?道:“白旭宪,我是?不是?说?过, 你白家会断子绝孙。我是?不是?也告诉过你,我死了?,你也不会好过。”

果然,这是?最能?让白旭宪感到恐惧的?,他嘴唇哆嗦不已,不停地道:“你、你也不能?只怪我,我……你要是?不去找颜坊,你要是?安安分分的?,我也不至于要对你动”

言昳太恶心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抬起手中的?花瓶,猛地朝他腮帮子用力击去!

白旭宪连叫都没来的?叫一声,脑袋翻过去,吐出一口狼狈的?血沫。

言昳嫣红尖尖的?指甲,扣着瓷瓶上精巧的?珐琅,拎在?手中,笑?出观音的?端庄与?高高在?上:“你要是?安安分分的?守住你那半寸多长的?耷拉玩意儿,也不至于孩子摔死,白家再无男丁。你懂吗,今儿过后,白家就灭了?,没了?,亡在?你手里了?。”

她说?着,一把抓住了?白旭宪的?发髻,往后薅住,对他流血不止的?口鼻,柔柔笑?道:“你总说?白家祖上如?何如?何,等你下了?地府,你且看白家先祖如?何将你这不肖子孙油煎烹炸。你那惨死的?孩儿,会如?何吹着哨要啃食你的?脸!至于赵卉儿,她早便托生富贵人家,无忧长大,你这堕在?十八层泡岩浆的?人彘是?不可能?瞧见她了?。”

白家绝后。恶鬼上门?。

这算是?白旭宪最恐惧的?两件事了?。

言昳说?完之后,白旭宪几乎癫狂起来:“不怪我,真的?不怪我!你快从我女儿身上离开,我要找高僧把你驱走!我要”

李月缇站在?一旁,看着可悲的?白旭宪:且不说?鬼神不可信,其实用脑子仔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什么鬼神附身,期间言昳去过那么多次僧庙还?读了?好几年圣贤书?,哪个鬼有这本事。

李冬萱启唇:“……他已经疯了?。”

是?白旭宪已经疯了?。

而言昳则在?疯狂与?理智之间,笑?的?娇艳,她拎着那血迹斑斑的?花瓶,满嘴胡话诳他道:“白旭宪,你忘了?吗?增德高僧已经死了?,最后动手的?还?不是?我,而是?你哦。”

白旭宪彻底呆傻的?望着她,嘴唇颤抖:“你怎么会知?道我杀了?他……你怎么……对、对不起!我、我……”

李月缇心想:此情此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将亲生父亲绑起来,要让家族绝后覆灭,随意的?抄起东西殴打父亲,并计划杀了?他。古往今来都几乎少有这样的?高门?闺秀吧,任谁来都觉得她疯了?吧。

但当李月缇自己?经历这些年,又得知?这些过往,看着言昳从一开始的?伪装,到制衡,再到暴起。言昳的?步步为营,一切又这么合理。李月缇知?道,如?果是?五年前的?自己?,大概会站在?纲常儒家那边,斥责她的?激进、抵触她的?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