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被她?话里话外的侮辱,激的几乎要站不住。
当初他确实听闻十七八岁的熹庆公主有孕,但不想成?婚。他那个年纪也算是青年才俊,得知消息前碰巧之前在某次聚会中与公主有过一次露水情缘。
他知道,那些聚会中有多少男子都曾是公主床伴,自己哪怕在她?面前露过脸,也不会被记得太清楚。
于是他主动请缨,说愿意为公主解忧,认下孩子,求娶公主,也不在乎孩子的亲爹是谁。
公主犹豫之下,宝迁意识到估计愿意当这个便宜爹的人不少,为了增加自己的竞争力,他还?主动说可以接受诸多不平等条约:比如公主婚后的私事他一概不会过问,只?要别闹得太难看?就行。他自己也绝不会有别的女人,或有任何行为不端,让公主面上无?光。
是,宝迁家中是元末就有的书香门第,可这年头书香门第四?个字约等于穷到叮当响。
当然也有小部分向白家这样有远见的有祖产会买地,但绝大多数考出来之后若不能娶富商女来得到妻子家的支援,打点?之后的官途,几乎在冗杂又朽烂的官制中寸步难行。
官商早已混杂成?一团,巨贾家中子女,几乎不用科考,就可以在当地混个官职。
而去挤破头科考的,大多数还?都是没路可选的家庭。
现?在都已经不是榜下捉婿,而是这一年的进士几乎都会纷纷参加富商巨贾的酒会诗会,只?盼着哪家能将他拽去做婿。
当年宝迁有幸能捉住公主这样的巧机会,自然各种表忠心?。公主当时似乎陷入了某种囹圄难境,也同意了下嫁宝迁,当时她?的下嫁也算是当时京师的巨大风波。
宝迁也确实在之后几年内,没有管公主,反而出席各活动做好了自己的本分。公主给予了他想要的在刑部几乎顶格的晋升速度。
不过,宝迁的安分,也源于他的某个某个想法因?为他发现?宝膺出生后,竟然跟他有几分相似,他欣喜想着也有这样撞大运的时候,说不定自己跟公主之前的露水情缘是真的有了结果?,他便尽心?尽力抚养宝膺……也觉得这场婚姻会因?为这孩子变成?终身铁饭碗。
但到宝膺三四?岁的时候,他看?着五官出落的宝膺,也渐渐清醒地意识到:他真傻,要有这么幸运的事儿,也不至于让他投胎到一个只?有牌位没有金银的家族。
宝迁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让宝膺跟他像起来……比如喂胖这孩子。公主不管,他常常独自在府上养这孩子,宝膺到六七岁的时候,被养的痴肥,引来公主的厌恶,他才只?好收敛收敛。
而后没几年,宝膺也开?始抗拒他……
眼?见着他又出落回本该有的模样了。
当然,宝迁意识到自己无?子无?后,这跟烂脉传不下去的恐慌占据了他人到中年的心?。
先帝病故前,公主顺嘴提了一句想和离不是不可以。
但驸马深知自己多年人脉都依附在驸马的身份上,若和离,自己仕途多半要完,不能随便和离。但他又觉得没有自己的血脉也不成?,就和白旭宪倾诉此事。
白旭宪大包大揽,说自己府上不缺女人,不过是拿个肚皮,就问驸马爷看?上了哪个
才有的今天这一切。
但驸马爷却觉得自己这些年太委屈了,太寄人篱下了,忍不住还?反驳道:“那哪个男人能接受得了自己的妻子跟总是彻夜不归,甚至依旧跟多个男人来往的?”
熹庆公主笑:“奴才看?主子家里人来人往,该欢喜。”她?竟不再理会驸马,对宝膺道:“你要想救,也不是不行。侍卫,给他把刀。”
宝膺怔怔的接过直刃短刀,沉甸甸的,冰冷的刀刃因?为他手的温度而现?出一些哈气似的雾氲。
熹庆公主:“杀了养你多年的男人。或者杀了那对母子,你选一选?”
宝膺条件反射道:“我不选!”
熹庆公主并不介意:“那就都杀了吧,带走去山里处理。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
宝膺瞪大眼?睛:“你是非叫我杀人不可?!”
熹庆公主:“你总要杀人的。是我以前误以为你是他的孩子,所以才对你疏于管教。但你若不是,那你就该走上正?道。现?在学学阿栩,还?不晚。”
宝膺捏住刀刃,惨笑起来:“所以你就是这么教梁栩的吗?教他杀人?!”
熹庆公主:“他不需要学。但你就是块扶不上墙的软肉。你不学不行。选吧,我没那么多时间。不论你选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驸马惊愕:“你让这孩子弑父哪怕我并非亲生,他也叫了我十几年爹!你就想让他手上沾血,你算什么母亲!宝膺,别听她?的话……你不用做这种选择!”
宝膺低头看?着那刀刃,斜起来,如镜子般映射着他一双眼?。眼?睫低垂,眸中无?光。
他懂,她?就是要让他不论如何都背点?罪孽,做出选择。
宝膺一瞬间,甚至有种将刀刺向她?的冲动。
但他知道,自己如果?这么做,车边几位侍卫估计也会毫不犹豫的刺穿他手臂。
……宝膺甚至很明白,她?会如何看?他。
虚伪善良,优柔寡断,逃避责任。
但什么时候,做一个不去伤害别人的人,变成?了最被当权者瞧不起的选项,也是最被默认不存在的选项。
一个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无?辜母子,一个是从小便在他身边的“父亲”。真要是被逼到极致,宝膺知道,他对驸马有依恋也有恨意,或许会……
驸马似乎觉得,宝膺迟疑的越久,就是天平越来越向那对母子倾斜,他竟然急急往前走了几步:“孩子,哪怕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难道我们这些年的感情就是假的吗!你娘不知道,可我们都知道,以前咱们在府里多开?心?啊!爹带你到处玩”
雪直愣愣的往下落,掉在几个油灯交错的光轮中,宝膺觉得粘在上下一起的嘴唇就要挣开?,那边公主似乎也不能等待了,她?一只?手伸出车帘,似乎要对侍卫下令。
忽然从驸马驾来的那寒酸中,窜出一个穿青色夹袄的身影,手中寒光高高抬起,一只?手抓住了驸马的后衣领,另一只?手将庖厨切鱼短刀,狠狠扎进驸马的脖颈中!
素髻青袄的年轻女人,爆发出一声用力的尖叫,紧握满是油污的刀柄,随着因?惊骇和疼痛而腿软的驸马,将刀用力往下压去!
宝膺失声惊叫!
侍卫连忙后撤庇护公主。
只?有那女人骑跨在倒地的驸马身上,就跟杀猪一样紧紧压住挣扎的男人,拔出刀,又胡乱的捅下去。
雪下寂静无?声。
只?有女人呼哧的喘息与闷哼,变了调子,或许和她?最早受辱的那个夜晚发出的声音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