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五人都开始暗自运气,各自剑招渐趋缓和,只待四大宗主都徐徐收回气力,便能停止阵形。
各大门派首领急忙分派属下弟子帮忙救火,百忙之中又分神留意场中比武情势。虽然火势险恶,但大事悬而未决,谁也不愿意就此离开法叶寺。
赵璋仪急命朝天教弟子抢救伤者,赵龄希及方云漪等人退至树影之下。
只见极乐寺诸僧抢在最前头挖沙灭火,一片混乱之中,东迦罗忽然大喝道:“什么人?还不滚出来!”
只见他袈裟翻飞,势若猛虎,纵身跃入殿中火海,方云漪忍不住惊叫一声。
幸得转瞬之间,东迦罗就威风凛凛越出火海,但见他眉发烤得微有卷曲,身上袈裟僧袍烧破得焦黑破烂,凌乱露出精壮坟起的蜜色肌肉,身躯宛若精心雕琢的异域神像。
他手里还提着两个人,众人连忙上去接应,却见那两人身上都披着湿淋淋的披风,似乎是对大火早有预备。他俩躲在殿中伺机而出,却被东迦罗捉了个正着。
四周的华虚门弟子认出这两人都是陶应盛门下,疑道:“窦四哥,马林儿?你俩不好好看着龙珠剑,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这时群雄也认了出来,方才就是窦、马二人捧出了龙珠剑示众。
宝济方丈勃然大怒,快步走来说道:“是你们放火烧了大雄宝殿吗?昨夜那场大火也是你们干的了?真正岂有此理,我法叶寺若是有什么得罪华虚门的地方,大可以堂堂正正辩明是非,何苦如此作孽?你们也不怕报应!”
第一百五十章 水龙长吟
那马林儿忙道:“这火不是我们放的!我们只是想着人多眼杂,唯恐遗失宝剑,所以把龙珠剑送入大雄宝殿安置,不成想突然着火了……”
东禅师看他俩手中空无一物,说道:“那龙珠剑在哪儿呢?”
马林儿嗫嚅道:“你突然把我俩强拉硬拽出来,我俩慌乱之下,哪里还顾得上龙珠剑?那龙珠剑就丢、丢在火场里了……”
华虚门群弟子大惊,说道:“陶宗主让你们看管龙珠剑,你们竟然如此粗心大意?这还了得?”“你们弄丢了龙珠剑,还有脸面再见圣仙大人么?”也有的说:“真金不怕火炼,龙珠剑是烧不坏的,烟消火灭之后再找出来就是。”
那窦、马二人瞧众人议论纷纷,似是信了自己的托词,摇摇晃晃欲待起身。忽然头顶一股大力袭来,东迦罗两手摁住两人头顶,用力往下一按,说道:“想蒙混过关么?佛爷耳中可听不得谎话!”
两人身不由己,又砰咚一声跪倒在地。
宝济方丈怒道:“你们既然只是为了放剑,又为什么提前备下了浸湿的披风?难道是预先料到我大雄宝殿要着火?两位小友未卜先知,好有谋算!”
东迦罗喝道:“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自己说罢。”手上加倍用劲。
两人额头直触地面,颈骨一阵剧痛,眼冒金星,浑身发抖。那马林儿痛得哎呦哎呦呻吟不断,那窦四哥倒是硬骨头,紧咬嘴唇,连哼都不哼一声。
那一边,广陵剑阵渐缓渐收,张垒沉肩拔步,一招“守质式”斜挑严惟洲眉心,严惟洲还了一招“鹭飞鱼跃”,轻轻巧巧挡开敌刃。
张垒收剑退开,周永道的长剑从左边刺向严惟洲腋下,一招“归政式”使得沉稳凝厚。严惟洲以攻为守,剑尖反挑周永道的手腕。
他五人都深谙广陵剑阵的变化,周永道虽然受到攻击,但不需自行防御,只消陶应盛从旁使出“仇毕式”夹击严惟洲,三剑交架,同时退开,那么四大宗主就有三个退出阵型,只剩下一个人,哪里还守得住剑阵?双方便能自然而然停手罢斗,算是个不分胜败的和局。
严惟洲那龙泉宝剑青光如虹,疾趋而至,剑尖和周永道的手腕只差半寸距离。
周永道不躲不闪,依旧挺剑撞了上去,只待陶应盛出手相助。
只见陶应盛手腕一抖,长剑矫夭而出,赫然便是“仇毕式”的起手式。
张垒看得分明,心道:“这是最后一招了。”顺手将长剑还入剑鞘,早早解甲休兵。
谁料忽然之间,陶应盛似乎是给大雄宝殿旁的逼问情景吸引了目光,神色痛心疾首,扭头大喝道:“窦四、马林,真是你们放的火吗?两个无耻小贼,端的受了谁的指使,竟敢做出这等败坏门规的劣迹?老朽座下,容不得你们这等人面兽心的小畜生!”他转过头去,长剑就顿在半空之中。
张垒愕然呆住,宋子襄大喝道:“陶宗主留神!”
陶应盛幡然醒转,连忙运气挺剑刺出。
可是这时相救已经太晚,龙泉宝剑嗤的一声刺中周永道手腕,周永道浑身一震,伤口鲜血狂飚而出,斑斑点点落在大袖之上,看来如同梅花满袖,触目惊心。
严惟洲瞳孔一缩,翻转手腕立即撤剑,这才没有刺穿周永道的脉门。然而这么一来,便如这凌厉剑气都反击在自己身上。
严惟洲胸口气息一窒,蹙紧长眉,鼻梁微皱,露出隐忍之色。
方云漪心中一惊:“不好!他可别要走漏魔气了。”
严惟洲和周永道各自退开一步,疾速运气,抚平内息。倘若这时五人停手,两败俱伤,那也勉强算是平手。
然而陶应盛的长剑却在此时刺到,严惟洲不得不提剑格挡。紧接着陶应盛的拂尘迎面挥来,严惟洲左手剑鞘反撩过去。
陶应盛急抖拂尘扰乱严惟洲的视线,长剑使出一招“意绝式”,顺着拂尘手柄刺向严惟洲。
那张垒稀里糊涂,不明所以:“怎么又打起来了?”他身手却比头脑反应更快,拔剑出鞘,高举齐眉,居高而下发出攻势,一招“悲志式”恰与“意绝式”配合得天衣无缝,符合若节。
严惟洲气息混乱,不甚为几根柔丝扫中左眼,力道虽然不重,但人眼极为敏感,疼痛之下,严惟洲只得紧闭双目,听声辨位,挥剑拨开张剑。
此刻,陶应盛的剑尖从拂尘柔丝之中倏然穿出,一转眼间,剑尖寒芒就触及严惟洲的咽喉!
方云漪心脏倏地漏跳一拍,却见严惟洲在千钧一发之际,偏头躲过剑锋,再度回过头来,他依旧闭着眼睛,而苍白如霜的脸上多出一道淡淡血痕,一滴血珠沿着腮帮子缓缓流下。
严惟洲说道:“周宗主,你的手伤可有妨碍?”
周永道催动内力封住脉门,伤口不再流血,说道:“无妨!惟洲,我知你是无心之失,待会儿我自己敷药即能痊愈。”眼瞧着陶、张再度联手出剑,喝道:“大家快住手罢,别再打了!”
那广陵剑阵本已暂缓欲停,可是在陶、张双双催动之下,却又运转起来,且更加惊险凶恶。
四大宗主的内息剑气互相牵动,好似身入洪流,虽然不欲为波涛裹挟而走,但在惊涛骇浪冲击之中,浑身窒息难受,倘若竭力对抗,那于修气根基大有损害。
宋子襄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也挺剑重入剑阵。连周永道都身不由己,怒骂一声,剑交左手,加入战圈。于是五人又砰砰乓乓交起手来。
那严惟洲双目已经不再疼痛,但眼中蕴着泪水,只要睁开眼睛就会落下。他不愿在群雄面前落泪,便依旧闭目听声出手,如此一来更增凶险。
可他沉心定气,丝毫不乱,脚下踏着八卦九宫步伐,龙泉宝剑左劈右挡,青色剑光笼罩全身,竟然在四柄长剑中游刃有余,穿插来去。周围群雄都瞧得舌挢不下。
这一边,那窦、马二人听见陶应盛大声呵斥,那马林儿吓得面如土色,抖如筛糠,那窦四哥强作镇定,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东迦罗见陶应盛行迹可疑,极像是故意做作,便加紧逼问窦马二人。他俩却三缄其口,不加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