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1 / 1)

“裕叔叔喜欢哪种颜色啊?你好像穿黑白灰比较多。”

“裕叔叔欢迎回家。”

“裕叔叔你要?注意身?体,多喝热水。”

“……”

所有的音频加起来有五六十句,无非就是嘱咐他按时吃饭,不要?熬夜,天冷加衣,工作不要?太?辛苦,最后一句还提醒他不要?忘了元旦晚会,要?去看他们话?剧社的演出。

裕梦梁挨个听完一遍,列表重新循环。

他微微往后靠,灰棕色的软发落在深色的靠板上,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搬回公馆的那晚,黎宝因在公馆门口,也是送给他这只播放器。

冰冷的金属质地再次逗留掌心,他闭上眼,那段音频里的叶动虫鸣声似乎又响在耳畔,他想起了小?时候陪着母亲浆洗衣服时,院子里被风拂动的狗尾巴草,青嫩毛绒的植物在荒废的花园里晃啊晃的,母亲的手冻得通红,他踉踉跄跄地提着木桶一遍遍地倒污水,水渍淋透了他的裤脚,在寒冬腊月里凝固得硬邦邦的。

“先生先生,您还在听吗?我是宝因,黎宝因。”

裕梦梁蓦地睁开?眼,回忆中?的少女?嗓音略带颤抖,试探里掺杂着欣喜,再一次将他从那段梦魇般的童年拉拽回来。

他胸口微微起伏,目光落在掌心的音频播放器里,最终小?心翼翼地将它重新放回自己?的枕边。

-

黎宝因盘算了一夜裕梦梁看到录音后的反应,他也许会把她叫出去多加教训,也许会把播放器还给她让她清空……再严重,或许会罚她抄写经书,戒掉贪嗔痴慢疑。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吃早饭的时候得知,他已经连夜离开?上沪,前往烊京处理?公务。

“他几?点走的?我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谢叔婉正在给她布菜,闻言慢慢说:“昨晚,先生接您回来没多久就走了。他没跟您提吗?”

没有,只字未提。

黎宝因突然有些?懊恼,怪不得裕梦梁昨晚那么在意自己?的晚归,他一定是着急要?走,为了等自己?才特意耽搁那么久。

哎呀。早知道她就不在车上说那么多公事了!哪怕跟他聊聊天气,聊聊温度,聊聊自己?新种的花草,也是好的呀。

一顿饭吃得无精打采,晚上黎宝因按时回家,一进门就带着书包跑到姚铭羽的办事厅守着。

裕梦梁每次公办回家就会直接去前庭,她守在这里,肯定能第一时间就见到他。

可是黎宝因没想到,裕梦梁这次居然会离开?那么久,她这一等,就直接等了元旦前夜。

“裕叔叔他还会回上沪吗?”

黎宝因突然有种很不祥的预感,她捏着口袋里的手机,望向正在处理?文件的姚铭羽,问得小?心翼翼。

姚铭羽完全没注意到黎宝因的忧心忡忡,他头也没抬道:“烊京那边的事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先生亲自去盯,少说也得半个月,到时候自然就会回来。”

“半个月?”黎宝因登时坐起身?体,见姚铭羽朝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她立刻掩饰自己?的神情,想了想,又问他,“那……那烊京的事情麻烦吗?到底是什么事情呀?”

姚铭羽在公事上向来嘴紧,“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

“哦。”黎宝因这次没有嘴硬,她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有些?烦躁地靠向椅背,手里的良宸写出来的市场调研报告被她翻来覆去,页面险些?都被扯烂。

黎宝因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次日,话?剧《雷雨》的现场非常繁琐,又全都用了实物,因此所有的演职人员需要?一早到场,着手布置。

啪咔

身?侧突然传来刺耳的碎裂声,黎宝因一扭头就看到原本还待在案上的瓷瓶突然裂开?在自己?的脚下。

她昨晚没睡好,脑袋还有些?晕晕沉沉,看到瓷瓶迸溅,下意识就捏着手机往旁边挪了挪。

与?此同时,舞台的另一侧尖利的女?声直接冲了过?来,“黎宝因!干嘛!你知不知道这可是古董物件,你成心的是不是?”

黎宝因将手机装进口袋,也顾不得自己?委不委屈,赶紧澄清道:“跟我没关系。”

结果冯轻漪听也不听,直接不分青红皂白,开?口就言辞激烈道:“不是你还能是谁?人赃并获你还抵赖?马上就要?演出了,你现在搞什么破坏?就算我上次说过?你几?句,你也犯不着拿我们的演出陪葬吧!”

冯轻漪一连串攻击过?来,引来了无数人围观,黎宝因缓缓转身?,隐约也听到些?窃窃私语。

“那就是黎宝因,就是她半路插队,抢了话?剧社所有人的风头。”

“怪不得冯轻漪那么生气,那对花瓶可是价值不菲的珍品,人家为了演出下这么大的血本,怎么说砸就给砸了。”

“有恃无恐吧,人家有她叔叔撑腰。”

黎宝因眼底黯然,她努力让自己?摒除杂念,保持理?智,有些?迟钝地回想自己?刚刚的行动轨迹。

一开?始她的确是在负责擦拭桌案,而案上也摆放着那对双子瓷瓶,瓷瓶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对称,但因为是冯轻漪声称的从家里拿来的名贵古董,因此她特意没有靠近。

此时,黎宝因再次打量地上的瓷器碎片横截面,有些?意外地瞥了眼冯轻漪,然后又将目光重新落在另一只完整的瓷瓶身?上。

一般古董都是物以?稀为贵,听阿爸说像这种成对的物件很少会出现,即使真的有留存,有些?商贩也会故意毁掉一只,为的就是搏个高价。

她心里有数,略微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黎宝因忽然想起,程宗聿刚刚一直在她附近,负责打理?要?用来插瓶的新鲜花卉。

她正想要?找他帮忙作证,就看到对方循着自己?的视线大步走了过?来,他突然挡在自己?的面前,朝着冯轻漪开?口。

“不就是个瓷瓶,我替宝因赔。”

“你赔?你凭什么赔?”

冯轻漪就像一只被突然激怒的小?狮子,逮谁跟谁发火,“我知道你祖母家是汝窑传人,你们家也有得是古董珍宝!可这个花瓶是我哥哥最喜欢的东西?,这世上就这一对!你再有本事,还能帮她多变出一只吗?”

她抬手指向黎宝因,语气怒不可遏,“更何?况,她黎宝因敢在这个节骨眼耍心眼,摆明了就是故意针对我,她以?为装模作样就能蒙混过?关?我偏不息事宁人。”

冯轻漪的愤怒不似作假,气势汹汹的模样显然是对黎宝因积怨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