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背后有人喝道:“你在偷船么?快点儿住手!”
殷月城回头一看,四名鄢府卫士正挥舞着兵刃,凶神恶煞向他冲来。
殷月城笑道:“这么小气呀?这小船就不能借给我玩玩儿?”左手继续扳动机括,右手拔出长凤剑,笃笃笃连刺数剑,在身前甲板上戳出无数小洞,刚好连成一个圆圈。
那四名卫士大吃一惊,连忙刹住脚步。然而他们脚下速度太快,殷月城画圈的位置又拿捏得极为巧妙,四卫好不容易停住身形,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正正好好就站在圆圈之间!
只听喀啦一声脆响,四卫脚下的甲板应声破裂,豁开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四卫齐齐跌入底下船舱,痛得大声喝骂,欲待站起,彼此之间又手绕脚叠,纠缠不清。
殷月城哈哈大笑,这时手中机括一松,小艇扑通一声落入湖中。
殷月城纵身跃入小艇,挥剑斩断绳索,操起船桨,奋力向迷雾之外划去。
那一边,梁鄢二人激战犹酣!
梁靖阳围着鄢雨空的轮椅急速绕圈,手中短剑上下翻飞,狠辣招数层层叠叠往鄢雨空身上招呼。
鄢雨空则以静制动,法度凝厚,一柄青竹萧或格或挡,将梁靖阳的攻势化解于无形之中,偶尔抬手还个一两招,便逼得梁靖阳纵高伏低,匆忙闪避。
但时间一长,鄢雨空肩上枪伤失血过多,头晕目眩,渐觉不支。
眼见梁靖阳短剑刺来,鄢雨空横持青竹萧荡了开去,同时重重咳嗽了一声,右胁下露出一个破绽。
梁靖阳立即猱身而上,手挺短剑,冷光如电,直刺鄢雨空的右胁。
哪知鄢雨空是故意卖个破绽引他上钩,梁靖阳的剑尖还未刺到,鄢雨空的青竹萧就在半空中陡然画了个圆圈,势若雷霆般击向梁靖阳的后脑。这一击若到实处,梁靖阳势必头骨崩裂而亡!
梁靖阳感到脑后劲风来袭,情急之下矮身前扑,手中短剑铮的一声刺入甲板,单膝着地跪在鄢雨空面前,情状狼狈到了极点。
鄢雨空哼了一声,说道:“殿下不必这么客气。”抬起右手,击向梁靖阳的天灵盖。
梁靖阳大怒,见鄢雨空的双腿就在面前,突然计上心头,伸手捉住他的双足,一把将他倒提起来!
鄢雨空下肢无知无觉,直到给梁靖阳提起身来,这才猛然惊觉,但此刻已经太晚。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倏地离开轮椅,头上脚下地悬在空中。
鄢雨空连忙伸手在地上一撑,借势翻起上半身,挥起青竹萧,狠狠刺向梁靖阳的眉心。
梁靖阳没料到鄢雨空身处如此劣势还能反击,立即偏头躲过,一不做二不休,紧紧捉住鄢雨空的双足,用力抡起他的身子,自己滴溜溜转了几个圈子,接着双手放脱,猛地把鄢雨空往船外甩去!
换是做寻常武人,自可施展轻功进退自保,可鄢雨空双腿残废,如何能够反抗?便如一只断线风筝般飞到船外,转眼就消失不见,必是掉进了芙蓉湖中。
梁靖阳一甩得手,大喜过望,从甲板上拔起短剑,几个箭步冲到船舷边,伸头往湖面眺望倘若鄢雨空仍在湖中挣扎,他可要赶紧补上一剑。
哪知他才伸出头,眼前就闪过一道碧光,青竹萧如灵蛇般倏地蹿出,一下子勾中了他的衣领!
原来鄢雨空掉下帆船之时,身体中忽然涌出一股超乎寻常的力量,一瞬间忘记了肩伤剧痛,左手紧紧抓住船舷上凸出的木栏杆,五指深深扣入栏杆之中。
待见梁靖阳伸出头来,鄢雨空奋力一击,青竹萧勾住梁靖阳的衣领,正要借力跃回船上,左肩突然一阵刺骨剧痛,再也支持不住,左手松开,身不由己往下坠落,而青竹萧仍然勾着梁靖阳的衣领,便如一只大手将梁靖阳也拽了下来。
这一变故说来虽长,其实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梁靖阳压根儿来不及反击,便给鄢雨空拽得摔下了船。
鄢府卫士和御前侍卫看到自家主人落水,都是大吃一惊:梁靖阳自幼在皇宫内院长大,丝毫不识水性;鄢雨空则下肢残废,不能自理。这俩人一旦坠湖,必死无疑!
众人一时顾不上厮杀,急急忙忙冲到船舷边,准备跳湖救主。
只见鄢梁二人在半空中急速下坠,距离湖面还有十丈、五丈、三丈突然一个鄢府侍卫叫道:“啊,湖上有人来了!”
众人探头看去,只见斜刺里蹿出一条黑影,如一只灵猴般在双船之间游走攀爬,时而伸手在白帆船上一撑,时而抬足在红帆船上一蹬,时而抓住绳索往前一荡,时而紧贴船身急速爬行,身法灵动,如鬼似魅,转瞬间就来到了鄢梁二人上方。
那黑影左手一捞,抓住鄢雨空的腰身;右手一伸,提起梁靖阳的后颈。
他手提两人,仍是轻捷灵便,在两船之间纵跃起伏,须臾间冲出两船夹缝,轻轻巧巧跃进了一艘小艇。
众人直惊骇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高明大胆的身手!
定睛望去,但见那黑影身着皮裘,腰配双剑,容貌艳美又神采飞扬,唇间边噙着一抹邪笑,正是殷月城!
原来殷月城方才偷了小艇,并不急着离开,先划到一旁观看形势,眼见鄢梁坠湖,立即出手劫下二人。
当初在黑风山上,殷月城就是冷眼看着天光寺和小王爷鹬蚌相争,待对方闹得两败俱伤,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今日故技重施,果然马到成功,把鄢梁二人一网打尽!
殷月城回到小艇,将鄢梁二人并排放下。
鄢雨空垂死一击用尽了全身力气,躺在艇中昏迷不醒,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透明一般,不时咳嗽一两声,肩伤兀自潺潺流血,触目惊心。
梁靖阳神智仍然清醒,身体也没受什么太大的损伤,但方才给殷月城提在手中上蹿下跳,当真是头晕脑胀,腹内翻江倒海,趴在艇边,朝芙蓉湖中呕出了一大滩清水,胸口烦恶稍减,用袖子擦了擦嘴,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颤声说道:“你……你……”
殷月城微微一笑,顺手举起船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梁靖阳胸口一撞,正好撞闭了他的穴道。
梁靖阳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桨,直挺挺倒在艇中,气得胸膛几欲炸裂,怒道:“殷月城,你……你又坏我的大事!”
殷月城哈哈笑道:“呆木头别生气,你就乖乖躺一会儿罢。”
他心下琢磨:“听说小王爷今天带来了一百多号‘假喇嘛’,这会儿肯定都密密麻麻守在岸上,十有八九还备下了火药火炮。我抓住了小王爷,说不定可以吓退这些虾兵蟹将,却也不能太过大意了。再说我那师弟傻里傻气的,说不定真的跑回天光寺搬救兵。九龙明王若是来到中原,老子可就没好戏唱了。我还是不急着上岸,先在芙蓉湖上躲他十天半个月,避一避风头为妙。反正有臭腌鱼在手,我要是想走,随时可以逼迫他带路。”
他想到此处,便划桨驶入迷雾阵深处。
帆船上众人望见小艇潜入雾中,登时惊慌失措,乱成一团。
鄢家卫士大声喊道:“殷少侠,请你快把少爷送回来!”
御前侍卫则喊道:“殷月城护驾有功,寿王殿下必有重赏,快快把殿下和鄢家少爷送到红帆船上去”
鄢家卫士大怒,说道:“我家少爷犯什么罪了?你们凭什么抓人?”
御前侍卫毫不相让,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爷要抓人,用得着和你们废话吗?”
鄢家卫士据理力争,说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们在外面目无法纪、横行霸道,我们须管不着,但你们跑到芙蓉湖来撒野,我鄢家岂能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