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承一笑,并没有说话?。他一开始倒真没有这个意思,随着薛映的话?,他蓦然想到若是早知有今日?,定会早早将薛映接来身边,让他无忧无虑地长大。不过若是如?此,那薛映留在他身边的名义也不能是童养媳之类的,那便大约只能做养子了。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会天马行空去想事情的人,可?是和薛映在一起久了,便容易跟着他一起想些?不太?可?能的事情。
薛映同样?困在这个问题里,心里泛起了更多的疑惑:“要按你?这么想,那我和启儿?怎么论?”
温承收回自己的思绪,无奈道:“想什么呢。”
薛映说到此处,再顾不上旁的,语气惆怅:“我知道他过得不错,但想着他头一次过冬天,总是放心不下?。”
他们?前两天收到一次来自钟贵、祁兆存等人的书信,信中诉说了温启近来一切都好,不必太?过担心并向他们?问安。只是分隔千里总是会想念自己的孩子,想他们?最早见面也还要在明年年初了,软软的一团不知会在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悄悄长多大。
温承见他失落,揉着他的头,说道:“会见到的。”
“好,我知道。”薛映深吸口气,随即振作起来,他很快想起刚才的事情,抓住温承,故意搔他的脖子,“你?占我便宜,那我也要占你?便宜。”
温承见他气势汹汹,先是任他闹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握住薛映的手腕,三两下?将人圈进?怀里,让他动弹不得。
“饶了我吧。”薛映见自己“输了”,生怕温承会做什么,连忙可?怜兮兮地说,“我明天还想学骑马。”
温承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看得薛映心虚,然后松开手,拍他肩膀:“趴着,我给你?揉揉,不然明日?别?想骑马了。”
“哦。”薛映答应着,乖乖地趴好。
薛映很是知道骑马得多练习才能学得会,第二?日?一早,便与温承一起来到养马场。练习了一段时间后,薛映被允许自己一个人骑马。
“这么快?我能一个人骑它?”薛映曾听温承说过,他驯服“飞流”也费了些?功夫,没想到这么快让自己一个人骑它,会不会有点?揠苗助长呢?薛映的疑惑没有维持太?久,他看了眼温承鼓励的眼神,便选择相信。温承让他一个人试试,那他便能不能去尝试。
薛映默记着这几日?学到的技巧,驱使马匹跑动,安安稳稳地骑了一圈儿?,他感叹道:“它居然会听我的话?,他这是认识我了么?”
“马很擅长分辨气息。”温承解释道。
薛映这才想明白,马的鼻子比较灵敏,以此来分辨主人和其他人。他们?两个朝夕相处气息相融,想是越来越相似了,所以“飞流”在最开始的时候对他便没有抗拒。
薛映当下?愈发放心,继续练习,想着早日?练会之后,便可?以去骑自己的小马。
在温承没有空的时候,他也没有耽误自己的练习进?度。温承依旧会吩咐周荃等人跟在后面随扈,他亦是希望薛映早一点?儿?熟练,过段时日?天气更冷,就不适合跑马了。
靠近西北的地方气候干燥,每一场雨水都令人喜悦。即将到来的下?元节是一个拜祭水神的节日?,宁城的百姓对此尤为?重视,这日?一早,城中的百姓准备起祭神。
祭神由附近道观主持,城中的官员士绅尽皆到场。他们?倒是早早同温承禀报过温承此事,想要请他主持,温承自是不会去,只命他们?妥善行事。
祭神之后,选出的八字相合之人还会抬着神明的塑像在城中绕行一圈,百姓们?会站在街边两侧,恭迎水神,乞求保佑四季风调雨顺。
人群聚集的地方往往会有集市,集市上除了买卖以外,还有不少人交换物品。附近的牧民也会在这个日?子进?城,贩卖牛羊等物,城中人烟会变得复杂。在出发前,周荃与薛映说过此事,并且带了更多的人出门,前往养马场。
练了一天之后,薛映照旧如?往常一般回城。回城的路上,时常见到牧民牵着马匹返回家中。时不时的有人经过,薛映怕骑马太?快伤着他们?,于是比平时行得很慢。
跟在身后的侍卫神情警惕,随时预备着突发的情况。薛映望着来往的人,有的人因满载而归而喜悦,有的人因货物卖出而高兴,各有自己的收获。
薛映耐心地等待着行人通过,望见城门口温承正朝自己所在的方向骑马而来。莫不是来接他的?就还剩这几步路了,薛映虽觉得没有必要,但看见他还是很高兴,想要快点?驱马过去,耐心等了一阵子,终于说上话?。
“你?来这里做什么?”
“抓了几个人,不放心你?,想着来瞧瞧。”温承道。
“抓得什么人?”薛映好奇问道。他第一个念头便是兴和帝派来的探子,可?随着温承进?了城,他发现被捆好的人中有一双蓝色的眼睛,与自己的瞳色几乎一样?。
第63章 第 63 章
薛映隐约感觉此事与?自己有关, 看着几人被押走审问,他与?温承则是回到宁城的家中。
进?了屋,薛映问道:“那些人是不是来?自休循?”
“对。”温承见薛映在等待着自己更多的答案, 于是讲述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三十?五年?前, 休循国发生内乱, 老国王被大祭司所杀, 老国王的孩子们被赶到环境恶劣的地方生存。在大祭司死后, 新一任祭司为了笼络旧王族,于是将老国王的一个孩子接来?做傀儡。可没过几年?,这位祭司也死了,他们的将军做了国王,将军又将之前的国王杀死, 老国王剩余的后代们听闻消息, 往更远的地方逃亡。杀戮和争斗在陆续上演,几乎是几年?换一个国王。直到十?年?前,新一任国王上任, 铲除了所有的异见者, 坐稳了王座。
“休循国的百姓信奉神灵,在他们的传说里,认为云骨山曾有修炼千年?的妖怪霸占于此, 直到神灵收服妖怪,这片土地才有人类居住。因此除了国王以?外, 祭司便是休循国最重要的一个存在。”温承向薛映解释道,“你?的母亲便是选择离开故土的老国王后裔,现?在的国王同样是老国王的后裔, 算起来?是你?的舅舅。”
自从察觉薛映的身世有异样的地方,温承便派人查访, 因着时?间相隔甚远,且很多事情涉及隐秘的交易,直到前几日他才得知全部的真相。
在得知真相之后,他又收到休循国王派了一队人马潜入西北的消息,温承便命人查访,正巧在今天抓住了这伙人。
薛映没想?到是这样的故事,他蓦地明白前几日见到休循国的文字为何会感到眼熟,是因为他很小的时?候在家中见过有着相同文字的字纸,想?来?是母亲的遗留之物?。“那他派人来?打算做什么?”
温承命人送其?中的一个休循探子进?来?。事涉薛映,他不想?这件事情的全貌都是由自己来?转述,也让薛映自己听一下。
探子正是其?中的一个蓝色眼睛的人,他被押着跪在地上,面上却无恼怒之色,而是紧紧地盯着薛映。“王上命我来?接您回去。”
“接我回去做什么?”薛映问道。
“如今大祭司的位置已经空置,王上想?要接您回去做大祭司。”探子的眼神变得有几分狂热,诉说着过往的传闻,“您出生的时?候,云骨山上现?了七彩鸟,日暮的霞光漫天直到深夜,映亮了整个西南地区。这是天神降下的吉兆,是神灵的旨意?,命我们接公主的孩子回去,成为祭司。”
薛映望着探子,见他颠来?倒去地只说这几件事情,并?没有别的话,便挥手让他出去。
温承见薛映不语,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问道:“你?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这位国王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和他利益息息相关的祭司,与?他在诸事的决策上站在一处的人。”薛映听了两?边的讲述,明白休循国在几次变乱之后,祭司选拔不再靠师徒传承,而是可以?选择神灵眷顾之人。而神灵之说素来?缥缈,那么所谓神灵眷顾便可以?让有利可图之人大做文章了。
温承闻言默然,薛映的推断透出权力的无情,可权力往往是这样的。他所调查的休循国王亦是心狠手辣之辈,那样的人很难觉得会对从未见过的外甥有亲情。可薛映在血脉亲缘上稀薄得可怜,他又不忍心直白地去说,而是道:“那你?想?见他么?”
“我不想?见他。如果他真的在乎我,很早就?该找到我,现?在才联系我,恐怕要算计的不止是这一件事情。”薛映道。经历过去的事情,跳脱出以?往的生活环境,他想?得很清楚。亲情并?非只因而产生,亲疏远近亦不是用血缘来?划分。正如与?他血脉相近的叔叔,毫不犹豫地卖掉他,可与?他血脉稀薄的姑姑却愿意?在关键时?候提醒他逃离。
况且,如今和他血缘最近的便是他们两?人的孩子。休循国王既然知道自己还活着,且生活在温承身边,那么也能猜到他和温承的孩子也活着。他该警惕此人想?要利用温启。
温承心里叹息,前两?日他怕薛映听了伤心,犹豫着如何讲述这件事情。而如今一切和盘托出,薛映反应清醒而冷静。
温承抱着他,轻拍他的后背,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置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