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解释,“那倒不是,只是您说一千道一万的,不如一张请假条,我怕您反……日理万机!”
“得了吧你,”郝总接过假条,一边签字一边教育,“小卫同学,你要是把心思都花在工作上,你爸妈也不会怨你滴。”
“是吗……”我故作深沉我在「讨好」领导。
有时,只要我们用适当的语气反问老板的话,那即使没有回答,他也会默认你在认可他的话。
郝总不太看得惯我这个人的坏毛病,不着调,动不动刮一股「休假」风。可不管意见怎样,这合理的调休他还是给我批了。既在预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预料之中是,无论他什么态度,计划之内我都会执拗地想方设法、不惜鱼死网破调出假期;意料之外是,郝总莫名同情地多给我批了一天假。其实原本是多了一个周末的,两天,但我自己「上进心」作祟,划走了一天。
在北京半年多的时间里,我过上了前所未有的「精打细算」的日子。我深深地发现,工作后的时间,真的是金钱。而穷人如我,又舍不得诗和远方想回去探亲访友,想履行自己应允宋恋的「南下」承诺,也想见见那个半路杀出的人。
得知我的假期多了一天,最激动的莫过于仲瑞阳,他又高兴又气恼。高兴在于,这一天之前他和我商量了很久,我都没妥协;气恼则在于,这一天我果断留给了成都,去长沙因此推迟。
想不开的他,夜里给我发来一条短信。
仲瑞阳:“卫大军师,足智多谋的你不觉得自己在长沙的行程安排很仓促吗?”
他对我的决策难以理解。在他看来,跑来跑去是很费财费力的,我太不应该非要在周六再加一个班,且我更不应该吝惜地把假期时间都集中在成都。虽然爸妈很重要,可我在长沙真的太紧促了。
尘埃:“好像是的。”
我接受了某人的分析,然而,没有听从他的意见,固执地订了三张票:
2019-11-9,北京-成都;
2019-11-14,成都-长沙;
2019-11-16,长沙-北京。
我把出发回成都的时间定在了周六晚上,这样,白天还能再加个班。我想尽力在休假前多工作一点,到时年底回家过年,调休时间比较有保障。成都有亲爹接我,就算是半夜落地的话,也不会流落街头。何况,那也是个我半熟的地界了。
仲瑞阳思来想去,思来想去,还是坚持认为我的筹划不妥,不是怕我过劳死,而是他在别有用心。
仲瑞阳:“两天半,你还找你的律师不?”
嘿……这人……
尘埃:“朋友,你是不是搞反了?”
他有点儿本末倒置。我这次回去到长沙,首要是见宋律师,其次才是因为他也有所「邀请」,故而我们会有所「相聚」。但看现在他这意思,倒好像要直接把宋恋给撇出去了……这个要听他的,世人不得指着我的鼻子骂两句「见友忘友」?
仲瑞阳:【我真的觉得你留给我的时间太少了。(机智)】
尘埃:“一顿饭的时间,一晚上还不够吃?”
仲瑞阳:“我看不够。”
仲瑞阳:“一顿饭也不够。”
仲瑞阳:“一晚上不够。”
尘埃:【你不是还得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吧?(抠鼻)】
欲壑难填。仲瑞阳和我在我们的关系上,到底没有把握在一条线里。我说不上不懂他的试探,但他也不会不懂我的摇摆。不知为何,在这样的时候,我们都还没有选择把话说开。也许,有些话真的很难说开。
「南下」真正地被提上议程后,我的思绪更乱了。
过去的二十几年,我好像从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在动情这方面我有经验,但在动爱情这方面,我很生涩。喜欢这种感觉,在我的生命里相对陌生。我分不清楚仲瑞阳的种种表现是不是他喜欢我,也分不清楚自己的种种反应是不是我喜欢他。
记得他出任务回来后的那天,我问过他,能不能感觉到自己喜欢一个人?他说可以。然后我又问他,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说,是时不时地想起她,和她总有说不完的话。
对此,我倒很自然地落套到了自己的身上。因为他和我说过,以前他上班时除了训练看时间,没事儿从不看手机。
可这大半个月里,他却经常半路上班忍不住给我发消息。还有,他说自己以前一到点就休息,现在竟在渐渐地熬夜和我偷聊天。而这些细节都是我有所发现的。
可是呢,我也不会忘记,他也说过,我早晚会遇到自己的盖世英雄。
纷繁芜杂。
怎么对待他?怎么和他相处?很多的事儿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仲瑞阳」这个人物,在我的人生故事里,一时无从归置了。我站在了一个奇怪的位置上。想进一步,对自己没有信心;想退一步,对他没有信心。
因此,这次答应他在长沙相见,多少也是想从现实里为自己得出一个解答。
时间飞快,转眼又是一周。周五晚上,扛到还剩一天的我,实在没有劲儿了,懒懒散散地躺在床上。
仲瑞阳:“明天出发,行李收拾好了吗?”
尘埃:“还没,今天趁午休列了个单子,明天中午跑回来收拾就行。”
就这么一句,夜里我累得没再回他别的信息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急匆匆地洗了个澡,我又赶到公司加班。过去的二十几天,仲瑞阳见证了我对这份渺小事业的「疯魔」,他甚至抱怨说我在把自己当成一头驴。而我则自嘲地说,驴都比我有效率。
无人察觉,这次的休假我很心虚。
工作了大半年,疯疯癫癫,随心所欲,我没有在乎过别人的想法,甚至我也不怎么在乎郝总的看法。我有时觉得他管得太多。可回头想想,我也感谢他还管我。
翘掉考试后,我以为他会骂我。但他没有,他一直没有过问这个事儿。而这奇态的自由,变相地让我工作自觉拼命了很多。
我问过周老师,“郝总有在骄纵我吗?”她说,“偶尔吧,主要还是你也自觉。”
自觉吗?这个问题郝总其实回答过。
五月代尹北上,刚好是五一假期之后,不到一周。那时忙毕业设计忙得一团乱还没转正的我,特别和郝总请了两天假,相陪老友玩转北京。可这个行为让老大很介意。
用他的话说,“你刚进公司的门,坐在我办公室里,我是非常看好你的。因为你一眼让人看上去,就能感觉到特别有责任心。我看人一向很准的,可是你很让我失望。我不太理解你怎么会请假出去玩儿,爬什么长城?什么朋友,那么重要。”
什么朋友?很重要的朋友。不过,这些话对着郝总说,太幼稚了。事实上,我很难告诉他,我为什么一定要陪代尹爬长城,陪她半夜三更跑在长安街上,去看升国旗。
他很难原谅我。但我不想和他说明什么。我从不后悔。只要是做我觉得该做的事,代价再大,我都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