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璘早知道他是?为此事而见自己,回道:“是?。”
赵襄笑问:“怎么,陆大人才上任就办这一桩大案,可是?成竹在胸?”
陆璘摇摇头:“其实大人不找下官,下官也要?来找大人,徐家虽称霸一方、鱼肉乡邻,却着实在安陆扎根已久,不好动,凭我这七品小官怕是?奈何?不了?,所以下官想请赵知府出面监察,与我县衙衙门一同审理此案,到时由赵知府领衔联名上书,清查徐家。”
赵襄吃了?一惊。
其实徐家的好处,他自然没少拿,他想陆璘一定知道,所以当陆璘要?查徐家,他便开?始不安,想着这到底是?陆璘自己的意思,还是?京里的意思。
安陆与京城,千里之遥,京中的形势与境况也许事情都?过了?半年风声才传到安陆来,他不知道如今京里到底是?怎样了?。
但显然陆璘能?最快知道,因为他有?个在中枢的爹,还有?无数仍在京城的同僚旧友,这远不是?他们这些地方官能?比的。
如果?是?陆璘自己的意思,他还能?放手一斗,陆璘一个知县不可能?在安陆翻天;如果?是?京里的意思,他就惶恐了?,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
但没想到,陆璘却要?让他一起查徐家,不管陆璘是?什么意思,但至少能?肯定一点,陆璘不准备查到他身上。
赵襄一脸沉重道:“徐家之事,我之前早有?所耳闻,也想过查办,奈何?徐家实在是?……陆大人知道,徐家有?爵位在身,京里又还有?人。”
陆璘不屑地笑道:“他京里有?人,我们京里就没人么?”
赵襄内心?猛地一惊:查办徐家,真的是?京里的意思?是?陆尚书的意思?京里为什么要?办徐家?
陆璘这时道:“赵大人可知朝中如今是?谁作主??”
赵襄回答:“那自然是?皇上和太后。”
“不,是?太后和赵相?。”陆璘回答。
赵襄见他如此直接,叹声道:“是?啊,政事堂的议案都?是?先经过赵相?,再送到太后宫中,这些年岁末,也是?太后代?皇帝受百官朝拜,竟还有?人上书让太后仿武后之举,登九五之尊,可笑!”
他这样说?,也是?讨好陆璘,因为清楚陆璘便是?上书反对太后代?皇帝受百官朝拜而被贬的。
陆璘听他提起这事,倒没露出遗憾愤恨的神情来,只?是?轻笑道:“这上书不过是?谄媚之臣讨太后欢心?而已,其实太后虽干政却并没有?武后的狠辣野心?,太后与皇上也是?母子情深,绝不会有?武周乱唐之事发生,只?是?眼下暂且还是?太后主?政而已,但赵大人想想,皇上今年已经二十了?。”
皇上今年已经二十,母子不会反目,赵襄瞳孔一缩,他突然明白了?陆璘的意思!
皇上已经二十了?,最迟不过两三年,再怎么说?都?要?亲政了?,到时候,朝中就要?变天了?!
现在奉承太后与赵相?的人会遭贬斥,支持皇上的则会受重用,比如……他面前的陆璘。
陆璘继续道:“去年末,朝中贬黜了?好几名官员,我就是?其中一个,然后是?钦天监段大人,礼部的周大人,这周大人可是?曾经太子府的人,弹劾他的,正?是?御史台,赵相?便是?御史台出身,这御史台也不知是?谁家的御史台。”
赵襄努力分析着他的话。
赵相?出自御史台,所以御史台显然会听命于赵相?,赵相?想要?他们弹劾谁,他们就弹劾谁,他们弹劾的,当然就是?赵相?不喜欢的。
这些人里,陆璘是?反对太后继续把持朝政的,周大人是?以前太子府的人,那就是?说?,这一批人是?支持皇上的人。
这是?两派在斗法,如今陆璘查徐家,只?要?成功,就能?顺带着将徐家在御史台那位拉下马,皇帝党也就占了?上风。
而且,这分明也是?一件大功绩,陆尚书再要?将儿子调回京城,便是?名正?言顺。
想明白这些,赵襄陡然兴奋起来:如果?他与陆璘一起清查了?徐家,岂不是?拜了?陆尚书的码头,同时又坐上了?皇帝党的马车,将来皇帝亲政、陆璘得势,自己岂不是?能?青云直上?
第 47 章
赵襄自己是进士出身, 但家境只是普通读书?人家,他父亲是个秀才,祖上也就只做过知县而已。
他为官以来, 大的错没犯过,也不敢犯,一路老老实实的,在利州做了十?多年知?县, 正?好遇到这?德安府知?府的缺, 算是仕途顺遂了一回, 在四十多的年纪升作了知?府。
这?辈子他就在金榜题名时与其他进士一起远远见过皇帝,就在进京考试那一年踏过京城的土地,从此与那贵气的地方再无缘分。
多么不容易,副相的公子到了他治下,又是多么不容易,这?公子给了他这站队的机会。
赵襄决定赌一把, 反正?他这?辈子也许只有?这?一次入赌局的机会, 而且赌局赢面又如此大。
拿定主意,他回道:“陆大人的话我明白了,徐家本受皇恩, 却在安陆作威作福jsg, 以诸多不齿行径强占百姓田地, 将人逼入绝境,只叹我从前胆小, 慑于徐家威势, 不敢查办, 如今有?陆大人执法在前,我这?德安知?府自然会全力支持。
“大人要文书?卷册、要吏员要兵马, 我让德安府全全配合,只是此事是县衙开堂审案,又是陆大人忙前忙后,我哪里敢贪这?头功,领衔上书?,就由陆大人领衔,我府衙在后面配合着就是。”
赵襄再傻,也不至于去抢陆璘的功劳,到时候陆尚书?是给自己儿子升官,还是给他升官?但只要全全配合了,皇帝党、陆尚书?、陆璘,自然会记得他。
果然,陆璘也没有?多谦让,随意推辞了几句,便接下了这?主审和领衔上书?的事。
谈妥之后,赵襄定于明日一早前去安陆县衙,与陆璘一起审问丁文孝和杨柳店的黄正?甫、常虎等人,最后查办徐家。
从赵府出来,外面正?是艳阳高照,碧空万里。
陆璘望着那碧空,澄澈不见一朵云彩,辽阔得没有?边际。
京城的确有?一心奉承太后或赵相的太后党,也有?拥护皇帝的皇帝党,皇帝党这?批人以从前的改革派为主,而陆璘是改革派领导者王仲怀的学生,所以大多数人都觉得他是皇帝党。
但他的父亲陆庸是个稳坐如山、谁都不得罪的老好人,与赵相关系也不错,所以别人也觉得,他也许可以拉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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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实,他哪个党派都不是,也从没有?拉帮结派祸乱朝纲的心。
而今天,他假托皇帝党之名、父亲之威,以升官为诱饵,哄骗赵襄与他站到一起。
他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下赵襄的赠礼,也不去计较赵襄收了徐家多少贿赂。
他变了,成为一个觉得自己一定会厌恶的人,但真到这?一天,心里却一片清明。
因为他知?道,自己仍坚守着本心。
施菀在药铺打烊后回家,步入雨衫巷,就看?见前面的大通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