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柔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眸微动,重新倒回床榻上,拿锦被将自己牢牢裹住。

再醒来时外面依旧在下雨,霜梧进帐来伺候她洗漱。

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宁昭柔一眼就注意到了,借着裹布巾的时候微微歪头看了一眼她:“怎么了?”

霜梧下意识就摇头,说没事。

但她又怎么能瞒得过宁昭柔,她这模样一看就是有事。

听她还要问,霜梧只得把从外面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姑娘,奴婢听人说这雨要再下大一些,咱们就要转道回皇城去了。”

宁昭柔惊愕地停下手里的动作,匆匆问:“可是,不是才刚来半个多月?”

“奴婢只是方才去打水的时候听人说的,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陛下瞧着没兴致,说不准就要回皇城去。”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消息了。

宁昭柔觉得脑袋有些晕,喘了口气扶着霜梧站稳。

霜梧咬了咬牙,看上去也是被逼急了替宁昭柔慌乱:“姑娘,实在不成的话,咱们只有进宫……”

若是一开始,宁昭柔打定主意要入宫说不准还能有几分可能,可她现在觉得,陛下似乎不打算纳她了。

陛下已经知道她欺君了。

第15章 赛马场上

接下来两日,宁昭柔没再见到御前的人,良妃那边也没再叫她过去,但她心里清楚,这份平静之下或许马上就要激起波澜来。

“姑娘,陛下下了旨说下午叫人赛马,咱们去吗?”霜梧急匆匆地进来,看宁昭柔还在看书,凑到她跟前低声说。

今日天气不错,虽没有阳光,但好在雨停了。

这一连两日的阴雨叫宁昭柔担惊受怕,生怕下一瞬就得知陛下要回皇城的消息。

“赛马?”宁昭柔问她,“姑娘也能去吗?”

“去赛马的都是各家公子,给姑娘们准备了休憩的席位,可以坐着看。”霜梧打听清楚才回来的,又低声说着,“听闻这次赛马是丽妃娘娘提议的,这次几位皇子都跟着来狩猎,陛下虽然不说,但明显对皇子们的骑射功夫不大满意,丽妃娘娘这才提了要赛一场马。”

丽妃娘娘所出的大皇子是所有皇子当中最有可能入主东宫的,毕竟中宫未立,皇子公主们都不占一个嫡子身份,唯一的‘长子’身份便显得尤其重要。

大皇子再怎么平庸,丽妃也要想尽法子给他铺路。

宁昭柔把手里的书扣回桌面上,叫霜梧给她梳洗换衣裳。

如今也容不得她再三思虑,唯一的机会就在陛下手中,她自己害怕,弃了一次,现在被逼到这份上,断不能再抓不住机会。

幄帐之外秋风正起,她出来的时候微风飘起她发上的缎带,天青色的裙摆上绣着一朵朵盛放的玉兰,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被玉白系带紧缚,发髻上只用了几支竹叶素钗点缀,饶是这样,整个人也带了些浅淡的媚意,看向人时,秋水般的眼眸能叫人软下心肠。

赛马的场地在萼明山往西的一处空旷平地,一眼望过去只觉得开阔,只是前两日下雨,脚下的土地还有些泥泞,即便宁昭柔再小心走路也难免脚下沾了泥。

她正皱眉弯身想着该怎么解决这难题,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你怎么在这儿磨蹭?”安云薇从林中走出来,看看她,伸手指了指左侧的方向,“当心别走错了路,那儿才是女子席。”

宁昭柔直起身,看向她,不禁收拢手心,道了声谢。

安云薇这个人,家世好,脾气好,长得也好,就是嘴巴坏,说话太直了些,之前她们一同上女子学堂的时候她给安云薇送过及笄礼,是一支玉簪,虽算不得什么稀罕的东西,但也格外好看,但安云薇没收她的礼,只说让她自己留着。

周围不少人奚落,把宁昭柔说得脸都憋红了,但安云薇也没多说什么,只让身边人别再说了,随后伸手欲收下她给的玉簪,宁昭柔转身拿着玉簪就走了。

她觉得她是有几分嫉妒安云薇的。

即便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想到当时的场景,宁昭柔还是觉得有几分难堪。

到了席间,宁昭柔松了口气,往上一看,瞧见上坐的席间纱帘轻轻掀开,露出一两张熟面孔。

她赶紧埋下头,不敢引人注意。

好在上面的娘娘们根本没注意到底下的动静,几道纱帘拉开,谈笑声也传入耳中。

陛下正值盛年,却不爱入后宫,后宫之中诡异地平衡起来,高位嫔妃一个劲儿地培养皇子公主,低位嫔妃没有圣宠和子嗣,在后宫中连点水花都打不出来,彼此相安无事倒也还好。

“二公主今日也不来么?”淑妃今日打扮得格外艳丽,她本就比丽妃和良妃年轻些,膝下有位四皇子,知道前些日子良妃宫里那位方美人犯了事惹怒了陛下,她心里高兴得和什么似的,后来又听二公主和安平侯的女儿打起来了,被陛下责罚,更是喜不自胜,回回见着良妃都想笑出声,这次也是故意提起,专找良妃的不痛快。

良妃冷冷看着她,勾起唇角:“芸儿这几日沉下心来读书,不爱出来。”

还装呢,分明就是陛下给的禁足令还没解。

淑妃不屑地瞥她一眼,轻轻拿起美人扇扇了扇风,悠悠道:“要臣妾说,方美人若还在,唱个小曲儿给陛下解解愁也是好的,陛下这几日忧心朝事,臣妾瞧着都心疼。”

“怪就怪在方美人胆子太大了,难不成是良妃娘娘平日里没管教好?”说着,淑妃手中的扇子停了下来,“可臣妾看着,吴嫔不就很老实吗。”

吴嫔和方美人都是良妃身边的人,如今方美人没了,吴嫔倒还是一如既往地老实本分。

被提及的吴嫔抬起头,见良妃没说话,她微微抿唇朝淑妃笑了笑,道:“淑妃娘娘是看得起嫔妾,嫔妾跟在良妃娘娘身边,自然耳濡目染,安分守己。”

良妃的面色稍缓和了些。

方美人出事是她自讨苦吃,敢给陛下下那种虎狼之药,陛下那时将她杖毙就是在给后宫嫔妃一个告诫这就是下场。

只是她们也不知道那药陛下究竟吃没吃下,照理说应当是吃下去了,不然方美人也不会那么快被察觉,但若是没吃下去,那陛下中间一个多时辰究竟是去了哪儿?

宁昭柔等了好一会儿,周围的席位都坐满了人,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话,前方围栏围着的就是赛马的场地,此刻已经有人牵着马儿入场了。

上方的龙椅上迟迟不见人来。

宁昭柔不敢频频侧头去看,只是看见上面没有人就迅速转过头,焦躁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