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每日都去演武场,随着他剑意的逐渐清晰,与苍云将士切磋时他的赢面越来越大了,来找他切磋的人也越来越多。

在切磋的空当,叶向歌坐在那里安静的擦拭着自己的轻重二剑,目光却透过剑鞘,缠绕在远处的燕尘身上。

看着他出刀,回盾格挡,从容不迫的来往于几人之间。

看着他额上汗珠滚落,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流淌下去,淡漠冷清的眼如无波古井。

看着他眼角眉梢那份专注和沉稳,蕴藏于内的锋芒,属于燕劫的果敢和决断。

这么安静的看一会儿叶向歌就会敛下目光去将双剑都擦的一尘不染,然后起身再投入演武之中。

有时候会有将士说,小少爷你的剑越来越厉害啦你一定背地里练剑了,叶向歌笑笑说嗯是啊,我背地里偷偷练了你来咬我呀?

这么说话的后果必然是乒乒乓乓一番刀剑来往,最后将士们把刀盾向地上一搁说不打了不打了,你的剑怎么来不来就向人要害招呼,和谁学的啊。

叶向歌口上笑着说哪有问别人武功出处的有没有点江湖常识啊你,心道我和你们统领学的啊你看不出来吗?

叶向歌本来以为他就会这样在雁门关待下去,或许等到他剑术大成离开雁门那一天他向燕尘道谢,燕尘还会莫名其妙他在谢些什么,毕竟是个完全不曾有过交集的人。

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一切都滑脱了原先的轨道……或是终于走上了正轨。

演武之余,在巡逻的空当里叶向歌依旧会找将士们喝酒,他们混的越来越熟,喝酒玩闹时就慢慢放了开,什么都要提出来玩一玩了。

那天又一次聚在一起喝酒时有人提出要闹个彩头,一群精力过剩的汉子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出着馊主意,损的彼此都哈哈大笑。突的有人道:“这样吧!谁先醉了,谁去找燕劫统领发酒疯怎么样?”

叶向歌的眼睛不易觉察的一闪。

“这个好这个好!哈哈哈哈我看哪个孙子敢醉!”

“叶少爷觉得呢?”

“挺好。”叶向歌的语气放得不紧不慢:“你们都不怕,少爷怕什么。”

“好好好,来,喝!”

“小少爷你行不行啊,今天怎么这么弱?”

“少爷你喝上头了啊!你输了你输了!”

叶向歌眯着眼睛,眼尾微微泛着红,他又仰头灌了一口,笑骂:“你们这群怕死了你们统领的孙子,少爷喝一口,你们沾一下,一个一个当自己黄花大闺女呢这么矜持?”

和他一起喝酒的苍云军也是混的熟了,放声大笑:“能不怕么!少爷你去发酒疯统领不会说什么,敢我们去,诶哟明儿个你就见不着弟兄们了……”

“扯犊子吧,他能把你们怎么着?”叶向歌一眼镖过去,那苍云将士嘿嘿笑着:“我自罚三杯,我自罚三杯,少爷你就认认账吧,你也不忍心看着弟兄们受罪不是?”

叶向歌把酒壶重重地向地上一顿:“我怕他作甚!”

“好好好!来,我敬你三杯!”

一刻钟后,一群人鬼鬼祟祟的躲在雁门关的门洞里,看着正站在那里和人交谈的燕尘。

“少爷,别怂啊,该怎么疯怎么疯。”有人推了叶向歌一把。

叶向歌本来就没醉几分,此时冷风一吹更是清醒了。他向燕尘那边一看,燕尘是面对他站的,正和一个头发雪白的道长交谈……

“诶,那谁啊。”

叶向歌旁边的将士没留意叶向歌语气的变化,随口答:“那个?枯雪道长啊,小少爷你还没见过他吧,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话没说完叶向歌就大步的走过去了,步伐很快,甚至带了些急促。

“诶,小少爷……”

燕尘看见叶向歌快步过来就已经止了话头,枯雪听得身后足音渐近了,一回头就见一袭明黄衣衫的少年立在皑皑的雪地上,凤羽般飞扬的眼尾泛着淡红,眼神却是严肃又清醒的。

他直望着枯雪,专注的好似根本看不见枯雪背后还有个燕尘,开口掷地有声

“这位道长,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一众苍云将士顿时绝倒。

卧槽说好的找统领发酒疯呢?

这搭讪桥段太老了吧不忍直视啊!

叶少爷你半点都不推辞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借着燕尘统领接近枯雪道长你也是心机啊!

你什么时候盯上枯雪道长的他娘的藏的好深啊!!

那厢一众苍云将士正骚动,燕尘一眼瞅见躲在城墙门洞里的这群兔崽子,再看看叶向歌发红的眼,心里头透了光似得雪亮。他微沉了眉眼正想开口,就听见枯雪低沉的声音。

“没有。”枯雪淡淡道:“你认错人了。”

他人听不出什么玄机,燕尘却是知道的,枯雪能够开口回答叶向歌,本身就已经不同。

燕尘看了枯雪一眼,抬腿走向那边藏着一群兔崽子的门洞,将谈话空间留给枯雪和叶向歌。

“嗷嗷嗷统领过来了快跑!”

“卧槽卧槽要死要死!”

“啊啊啊我不想被操练一百遍!!”

叶向歌对嘈杂的背景音充耳不闻,他走到枯雪面前去,张扬习惯了的面孔敛的很沉。一双因为饮酒而微微发红的眼睛和枯雪记忆之中强忍泪意的眼睛重叠,当年稚气未褪声声哽咽的小少年这三年抽了条长足了个头,面孔线条已经趋于硬朗,初见之下他竟没认出来。

枯雪垂了眼,不再看那双隐隐透出倔强和质问的黑白分明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