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我……吗。

大雪封关了。

燕尘结束了早晨的操练，去领了两人份的午饭向自己的营帐走。呼啸的寒风将他头上白翎吹起，风擦过肩甲发出低低的呜咽，抬头看看，浓深的墨色的云几欲压到头顶上来，看样子下午便又是一场暴雪。

燕尘将盾稍立起来挡在食盒前头，以免烈风吹凉手里的吃食。

回营帐的路不近。不少将士在清理越来越厚的积雪，将已经冻死了的雪堆砸开，混着冰茬的碎雪到处飞溅，踩在脚下嘎吱嘎吱作响。有些地方冰冻得严了，得将士拎着盾狠砸几下才松动，即使在这寒水一样的空气里将士们也折腾的一头是汗，倒不怕冷了。

在雁门关盐食也是资源，紧巴着人用刚够，不会有人想到以盐化雪这么奢侈的法子。

燕尘正想着，就见不远处一个小身影在除雪的将士间晃荡，走近了看正是团团。他正在那些冻实了的冰壳子上钻眼，打了好几个孔后将士们再砸，只一下就让冰层四分五裂。

办法是好，但……燕尘的目光停留在团团的手里头。团团当做钻子使的那东西刃若秋水，可不就是叶向歌的长剑无誉？无誉剑刃何等的锋利，难怪以孩童力气也能轻松的钻透坚固冰层。

燕尘摇了摇头，紧走几步掀开了帐帘，扑面而来一股腾腾的暖意。帐子里炉火正旺，叶向歌坐在桌前，头发只在脑后松松一绾，听见动静回头看过来。

“你把剑给团团的？”燕尘将食盒放在桌上，试了下盒壁，依旧透出丝丝温热。

“嗯。”叶向歌低低应了声，将他刚才写写画画的纸稿扫去一边：“叮嘱他小心些了，他能把陌刀玩的顺当，不会误伤到自己的。”

燕尘唇张开一线又合上，安静坐在叶向歌对面，低头吃饭。

藏剑弟子多爱惜自己的剑燕尘是知道的，叶向歌却轻易把剑借给团团让他去凿冰……真是在雁门关呆的久了。

叶向歌心思全在另一件事情上，头也没抬便打开食盒，吃了两口才反应过来饭是热的。他动作顿了下抬头看看燕尘，燕尘平静的看回来，墨眼清浅如远山的云痕，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波动。

叶向歌唇角不自觉弯起来，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埋下头去专心吃饭。

下午果然落了大雪，分明还不到晚间，外头已经暗的如黄昏时分一般。燕尘巡逻一圈下来，玄甲几乎给覆成了白色，全身浮雪拂都拂不尽。

“真冷……”

“快些回去燃了炉火暖和暖和吧，歇息一阵傍晚还有一轮……”

巡防队的将士们结伴散去。燕尘给下一轮巡防的将士提点几句，提醒他们风雪天更要留神有人潜伏等等，交代清了才转身向回走。

这样的大雪天巡防更加紧了许多，怕借着天气掩护有敌奇袭。作为统领的燕尘比其他将士休息时间更少，昨夜便是夜半起来出去接了一班……

回到帐子里，炉火还好好的燃着，却不见了叶向歌。燕尘将玄甲上残雪擦净了，正要去榻上抓紧时间休息，突的看见一页纸稿掉落在自己榻边，似是刚才掀开帐帘时从桌上给吹落下来的。

燕尘拾起这页纸扫了眼，动作一顿。

纸上写写算算，粗略的估计了大雪封关情况下从雁门关赶去太原的时间。后面零零总总又写了不少，却是从太原赶去其他主城的计算……看路途，显然是去扬州的，然而叶向歌没算到扬州便已经住了笔。

原因挺简单，在大雪封关的情况下要赶去太原太费时间。 域名：????.??? 即使即刻启程，无论怎样计算，到年关时叶向歌都赶不回扬州。

若说还有别的原因，大约就是叶向歌算到此处时被他打断了。燕尘记得他午时回营帐，叶向歌将纸稿直接扫去了一边，没让燕尘看他写了什么。

燕尘将这书稿放回桌上，躺在榻上阖了眼，纵心里有多少心思流转也全给他压了下去，很快便陷入浅眠之中。

再醒来却是给叶向歌轻轻推醒的，叶向歌满身寒气显是刚回来，身上大氅沾了不少浮雪。他见燕尘睁开了眼便直起身来，将大氅上雪花抖净了挂在靠近炉火的地方烘着。

燕尘眯着眼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想来已经是傍晚……桌上置着热腾腾的粥，两个人的份量。

再看叶向歌，他却已经散下了松松绾着的头发，口中衔着束发的金色发带敛着眼娴熟的束起精神的高马尾。

“你头不痛了？”燕尘掀开被子坐起来。叶向歌那时被横梁撞到了头，醒来后一连几日稍一移动就晕眩的面色苍白，后来好容易能活动了，却被军医勒令不能束起头发，怕束发那一点拉扯的力道都会影响他恢复。

“去过军医那里，他说我脑后的血点消完了，这阵子别再磕到碰到就无碍。”叶向歌束好头发坐在桌前：“趁热吃吧，吃完饭我和你一起去巡防。”

“不行。”燕尘下意识便回绝，起身坐在叶向歌对面，目光一扫，桌上那些纸稿已经全给收拾走了。

叶向歌愣了下：“我就出去透透气……”这么些天闷在帐子里都能长出蘑菇来。

“大雪夜间巡防较危险。”燕尘没抬眼，碗里的粥已经去了大半。

叶向歌嘴唇微抿，也不吃了，将碗顿在桌上：“军医都说了我无碍了。”

燕尘将粥吃干净了，站起身来看看叶向歌，墨眼之中有些意味不明：“不是要回去，别再出什么事情又耽搁。”

叶向歌显明的呆住了。

燕尘说完也顿了一下，一敛眼不再说什么，转身去穿戴玄甲。等他已经穿好了玄甲，执了刀盾，身后叶向歌才低低出了声：“原来你……不想我走的啊。”

燕尘什么都没说便掀开帐帘出去了。

结果那天晚上巡防叶向歌还是去了，燕尘领队时一回头，队尾那抹明黄即使在夜幕中也醒目的很。

燕尘眼中一沉，见叶向歌就坠在队尾死活不到前头来，知道这少爷是铁了心不和他对上。巡防中不好乱了队伍，只当自己不知道队里多了人转身继续向前，四处扫视的目光却更冷了三分。

最好不要在今晚让他看见蠢蠢欲动的探子。

一圈巡逻平平稳稳的结束了，燕尘挥了挥手示意解散，径直走向队尾正和几个将士小声说笑的叶向歌。叶向歌一回眼看见燕尘过来了，转身就要溜，给燕尘一个严厉的眼色就定在那里，眨眨眼不动了。

燕尘走到叶向歌面前，上下扫了他一遍，吐出一个字：“走。”

叶向歌乖乖跟着燕尘向营帐那边走，背后一群将士暗笑不已。

“瞧，小少爷也给统领制住了……”

“唉，以后更没人敢去统领那儿闹腾了……”

“燕尘。”叶向歌跟着燕尘进了营帐，没等燕尘回身就开了口：“你是不是不想我回去？”〇⑤依④邮兰

燕尘顿了一下，回过头来，叶向歌站在他身后，眼睛很亮，唇角带着笑意。

“你是不是不想我回去？”叶向歌重复了一遍，眼睛紧紧的盯着燕尘，不放过燕尘眼里任何一丝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