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开了六桌,只叫了亲戚故交,然而女方还是只有那个保山到场,陆正渊的亲戚窃窃私语,陆妈妈也惶惶然,看着陆正渊那个正牌“恋人”在婚礼上晃来晃去,心想这也太欺负人家小姑娘了。

她去酒店楼上见于跃,于跃不喜欢这些排场,只等过礼下来应个卯,陆妈妈进门吓了一跳,地上满满当当堆着嫁妆,总统套房都装不下,日常用品大到八床被褥小到一对梳子,上海人识货的呀,陆妈妈看出被褥是鸭绒的梳子是黑酸枝的,香樟木的箱子敞着盖子,里头放着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未雕琢的璞玉露着碧绿的一个角,金子是俗物,用红布袋装着嫌弃地扔在一边,亲家列的单子可怕,嫁妆也可怕。

陆妈妈头晕目眩,人家这样的宝贝小姑娘,儿子怎么能娶进门来作践。

“你可要想清楚呀,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她劝道。

于跃边戴耳坠边笑着点头。

“伊的事,侬都晓得伐?”

于跃又点头。

“晓得你还嫁!”陆妈妈下定决心不要跟着做这样的孽。

于跃愣住,一屋子的人停了手上的活。

“他们!他们两个住一起呀!”她指着俩大男人。

一屋子的人精用恍然大悟的眼神看向陆正渊和他的“恋人”,保镖还没反应过来,陆正渊蹦出八丈远。

“姆妈! 唔勿四呀!”

“我知道啊,我也住那。”于跃平淡道。

等解释完,陆妈妈这才知道自己弄了个大乌龙。

“都怪你呀,”她嗔怪地看着陆正渊,“不早和我说清楚。”

陆正渊心道不好,郑重问:“她娘家的事,侬晓得伐?”

“唔伐晓得呀。”陆妈妈天真道。

这下好了,该知道的不知道,没有的事她瞎猜。

这场婚礼前的风波被亲戚知道了,陆家那个有出息但一直没结婚的小宁竟然是个兔子,这种花边大家一向喜欢的,越传越凶,后来陆正渊和于跃上门,街坊邻居都在窗帘后面偷看,伐得了了,还真是个兔子,男朋友壮得嘞,自动忽略小小的于跃。

陆妈妈有心解释,街坊们不听,只问她如果不是为什么亲家从来不上门,陆妈妈有口难言,总不能说自家真的尚了公主吧。

第0005章五、小

有一个惯例,每一个女孩子,每一个谈过恋爱的女孩子,哪怕她集齐了十二星座并十二生肖呢,现任问起来,她也只曾经有过两个男朋友,而且定然是一个年少无知一个刻骨铭心,一个叫她懵懵懂懂感受了人生初体验,一个轰轰烈烈叫她夜夜哭湿了枕头,当然,男人也同理。

她倒是真的有过这么两个,聪明人总是走一步想百步的,她在大学就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要出国,那个年代不能不说她同学的出国率着实高了一点,只不过她是没办法,她有她的傲骨,不愿意让别人提起她来就说她是借了别人的势,于是她立意与家里划清界限,如此只能出去了,她不是不婚主义,她当时对婚恋的规划是找个听话的另一半,斯文柔弱,不要让她情绪随之波动为其费神,可这样的男人也太怯懦了点。

第二次的选择她决定屈服于自己的心,她是真的被那个帅气开朗和她势均力敌的男人吸引了,足足谈了三年,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和他一起出了国,在国外相互照顾一起学习去华人街吃饭。

有次一起去名校看演讲,台上的人高个儿瘦削,那时这个人的头发还能看,在那里扶着讲台意气风发不失幽默地对互联网的未来侃侃而谈,她和男朋友在人群里用力牵着手,眼神热切情绪激动望着演讲台上的人,那是他们渴望成为的样子。

他爱她,可他更爱他自己,他也对自己的人生有规划,他要留在国外,所以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她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在远离父亲掌控的城市念书,她不快乐,一切唾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开口就有人能把她要的东西送到眼前,她若自己去取又千难万难。

空怀一腔雄心壮志,她一个学校一个学校地读过去,成绩都是拔尖的,教授也一口咬定她会有大出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什么也做不得,她沉默寡言,但骨子里带着尖锐的东西,她就这样带着一种自毁的情绪恨不得撞到什么地方去撞个头破血流。

陆正渊这种随性洒脱的人不能不说对她是种很大的诱惑,更何况他还代表了她以前的梦想,他做成了她想做的事情,她不过是因为往事多看了他一眼,他就色胆包天,屡屡撞上来,那么自由奔放肆无忌惮。

就是丑了点。

她借着台灯的光端详睡在她床上的男人,尖嘴猴腮面无二两肉,不是有福的长相,还谢顶,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只秃鹫,她疑惑自己二十出头的时候怎么会觉得这个人帅气,看了一会儿,越看越心烦,随手把枕巾盖到他脸上去,他在朦胧中把枕巾扯下来,努力睁着眼睛问她怎么了,她低声说没事。

在一起容易,要留住这样的男人不容易,他们富有聪明且精刮,不是不可以挥金如土,但这钱他必须享受到,也可以舍身忘死,但回报需得远远大过他的付出,她不愿意去维系一段不可能的感情,然而他却认真起来,认真也没用,他知道她的家庭以后还是退却了。

他的退却引起了她的好胜心,难道我还比不过世俗中的坎坷吗,立意定然要让他臣服,关于如何操控人心她好像是无师自通的,一首深情的歌,无意的肢体接触,他就又回到了她身边,那段时间她很快乐,好像无限接近她想要的人生了,纵情享乐挥金如土,她身体里流淌着徽商的血,她年少时和男朋友聊起的彼此的梦想,她说既然不能做中国的华盛顿,那她要做中国的比尔盖茨。

这个梦想却千难万难,不是因为能力不足,是因为家里已经有中国的华盛顿了,她可以理解,但是作为事件中的个体,她很痛苦,连娶她的人都要做出牺牲,陆正渊犹豫了,于是她押上自己的终身来了一场豪赌。

她赌赢了,但是茫然得很,到底赢了什么她不知道,她从小就赌那一口气,以前的奖品都是有形的,现在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睡在她旁边的男人,有种自己才是彩头的感觉。

“怎么还不睡?不舒服吗?”台灯一直没灭,陆正渊醒了过来,含糊问道。

她便说要去洗手间,因为怀孕晚上总是起夜,他总是要陪,站在那活像一台落地灯,她促狭地想。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没谢顶呢。”她边洗手边说。

他靠着墙昏昏欲睡:“你第一次见我,你第一次见我都什么时候了。”

“93年,”她记性好,“你在斯坦福做演讲。”

陆正渊眼睛亮起来:“嗯?你去听过演讲?”

“不是我要去的,我当时的男朋友非要去,我跟着来着。”她故意惹事,不知为什么总愿意逗他,清冷平淡的叙述,然而这是她的恶作剧。

“唔。”他郁闷地回答。

逗完了要哄,她半真半假道:“讲了什么忘了,只记得演讲的人挺英俊的。”

“嗯?”他果然被哄好了。

灯光昏暗,她自从怀孕,头发越发乌黑浓密,脸也白皙无瑕,眼角眉梢多了一股媚态,然而他不敢。

“睡吧睡吧,明天六点之前我要起床,”他翻身睡觉,嘟囔道,“晚了令主任就要来叫门,我听见他的声音就害怕。”他没有匆匆行事的习惯,从烘托气氛到完事没一小时拿不下来,有腔调的呀,明天肯定不能早起。

还是胆小,她睡前费解得很,不知道为什么遇到的男人一个个的都这个样子。

第0006章六、小

男人也同理,现任女友问起他有几个女朋友来,只会说两个,一个白月光的初恋,但清清白白,发乎情止乎礼,一个朱砂痣的前任,爱的时候爱死恨的时候恨死,折腾得他心力交瘁,急需一个体贴温柔的女人抚慰他的心灵,当然还有肉体。

陆正渊打心眼里鄙视这样的手段,他很坦然,但是他没什么好说的,要么忘了要么记混了,印象最深刻是一个洋妞,高考结束去欧洲旅游,表叔负责招待,所以他回国的时候就不是童子身了,他想起来有点憋屈,哪怕洋妞没说她是妓女,哪怕住的高端,可嫖就是嫖了,呒末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