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眼睑微掀,终于对她说的话起了几分兴致:“何出此言?”

华流光道:“国公府出了一个常素音已经是难得罕见,并且当时是挟恩图报才促成亲事。可你,除了模样尚可什么都没有,而且阿行的性子可比卫国公要硬,你绝不会如愿。我劝你尽早死了心,把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说不准就能找到如意郎君了,何必苦苦巴着阿行不放。”

云枝并不生气,因为华流光的想法便是大部分人的想法。他们看不起她,个个都以为她异想天开。云枝从不辩解,因为那只是浪费功夫。她有额外的精力应该用在卫仲行身上,而不是不相干的人。

一只游船行驶而来,看似和往常经过的船只没有不同。但云枝却眸色一动,因她已经看见了卫仲行的身影。

云枝语气柔柔,告诉华流光道,卫仲行追来了。

她虽然脾气柔和,但不会任凭旁人肆意欺负。刚才华流光一番自以为对她好的提议,让云枝心里不舒坦。她故意道:“依照你所说,想必你极其了解表哥了。”

华流光颔首。

云枝水眸微弯:“那不如试上一试。在华娘子和我之间,表哥会觉得哪个更重要?”

华流光口中说着“荒唐”,实际已经心动,因为她也想证明卫仲行更为看重她。只要能证实这一点,她这些日子心中的烦闷就可以烟消云散,和卫仲行重归于好。

云枝露出纠结的神情,喃喃自语地说着,该想个什么办法才好。

华流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江面,脑袋里浮现出一个主意。她提议,不如看在生死关头,卫仲行会救哪一个。细微小事上不足以见识真心,唯有在生死一事上才可以认清楚卫仲行更看重谁。

云枝犹豫:“华娘子可会凫水?江水湍急,若是你不会水,又救人不及时,为此遭了祸可就不好了。”

华流光摆手,称她擅长凫水,定然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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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枝的口中仍旧在担心纠结。眼看着卫仲行的船只渐行渐近,再不下水就来不及了。华流光以为她和云枝达成了共识,就径直跳下水,两手扑腾着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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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立刻传来惊呼声音。

卫仲行听说有人落水,心里一紧,正待跳下去相救,只听熟悉的绵软声音响起:“是华娘子,她不小心失足落水,这可如何是好?”

原来不是云枝。

卫仲行心中稍定。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云枝,顾不上其他人。船儿未停稳,他就在船夫的惊呼声中跃上了云枝的船。

云枝在此处得见,面上闪过惊讶欣喜,却又犹豫着没上前。

卫仲行径直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臂,询问:“怎么不告而别?”

云枝弱弱反驳:“没有。我同姑母说过了的。”

卫仲行沉声道:“母亲是母亲,我是我。你对我就是不告而别。”

云枝辩驳不得,转而央求卫仲行去帮华流光。卫仲行知道华流光擅水,因此不甚担心,但还是叫了人下水去救。华流光被几人一起救了上来,发丝淌水。她怒瞪着云枝,谴责她不守信用,竟然不下水。

看懂了华流光的埋怨,云枝趁着蹲下身子,把手绢塞到她手中的功夫,柔声道:“我可从未答应过华娘子,你何必怪我。”

“你”

见华娘子不接,云枝用手绢擦拭她额头水珠,轻声叹息:“因为不必下水,我就能看出来表哥的心意,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非到万不得已,云枝才不会用性命攸关的事情来一试。她知华流光冲动,故意犹豫不决。华流光果真性子急切,不等她开口就跳水。见她这副狼狈模样,云枝心里的郁气总算散了。

卫仲行不愿云枝把注意力分给旁人,他急于想从云枝口中要出答案,知道她离开的原因。

第26章第 26 章:鲜衣怒马少年郎表哥(26)

云枝声音细细:“家中有事,特召我回去。”

卫仲行见她到了此等情状犹在隐瞒,将她手腕拢的越发紧了,沉声道:“乱说,你分明是在躲我。”

云枝一时无法回答,只得略张了唇,却未说出半个字。

卫仲行总算贴心一回,恐周围人多眼杂,让他和云枝的私事被旁人听了去。他拉了云枝在安静处站好。

江面悠悠,云枝听到卫仲行执着地询问,眸中忧愁浮现。她深知卫仲行回忆起那夜的场景后,即使他再为迟钝,也能察觉到她的有意纵容。况且若是云枝百般不愿,她稍做强硬抵抗,卫仲行就会及时停手,万万不会做强逼之事。

云枝抬眼看向卫仲行时,眸中有水光浮现,她柔声道:“表哥通通都记起来了,是不是?”

见卫仲行点头,她唇瓣轻抿:“表哥应知道,我此番进京城,是为了解决家中麻烦。表哥和姑姑姑父都待我极好,让我留在府中,不被旁人议论欺负了去。我……无以为报。瞧瞧我这身上,穿的衣裙是国公府的,戴的钗环是表哥所赠,没有一件是自己的东西,除了这副身子。我想,表哥既通晓了男女之事,懂得看人脸色,以后定然能和未来的表嫂嫂琴瑟和鸣,不让姑母担心。在表哥看来,我定然十分愚蠢罢。行教导之事,不仅言传,且要身教。为了报恩,竟把女子最为珍贵的清白献上。”

云枝顿了顿,看卫仲行面容微沉。她的神情越发楚楚可怜,用手绢揩着眼角。

“但表哥不是我,哪里知道我的处境呢?表哥自从出生时就锦衣玉食,若是要报谁的恩,不消仔细想,只需从库房里随意捡出来两件宝贝,就足以了结恩情。但我不成,我什么都没有,要报答只有这些。我知自己说这些话,落在你的眼里,恐怕会以为我巧言令色。分明行径浪荡,却将自己架在弱势,惹人同情。可无论表哥如何想,我只盼着把本心告诉你,也算了结了我的一桩心事。至于信与不信,全在表哥,我却是无力操控了。”

卫仲行心里五味杂陈。在见到云枝之前,他心中有千百句话要问出口。诸如那日云枝格外的纵容、她的不告而别。可看到了云枝白嫩的脸,他心里长叹一声,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只道:“随我回去罢。”

只要回去就好。

众多纷乱的情绪,既是一时理不清楚,卫仲行便暂时不去想它,只要把表妹带回去就好。

出乎意料,云枝竟柔柔摇头,拒绝了卫仲行。

她道,她不过是暂住在国公府上,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而她这次,是当真要归家去了。以后,她或许不会再和卫仲行有交集。

本来也应当如此。她和卫仲行,若不是因为那远了又远的亲缘,她硬撑着一张脸皮来求助,两家是不会扯上关系的。

卫仲行面皮发紧。他本就不愿意云枝离开,这会儿听到她说走了就不回来了,越发不肯放她。

他的宽阔手掌收紧云枝的手腕,肌肤贴合,无一丝缝隙,像是怕一不留神云枝就会跑掉。云枝看了觉得好笑,深觉卫仲行当真是关心则乱这是在江上,甲板上,她要往哪里逃呢。

但卫仲行和她寸步不离。他想,云枝若是决心要走,他无法阻拦,就跟着一起离开算了。卫仲行询问云枝归家后的打算。云枝忽地沉默,良久才道:“似我这般,哪里还有什么以后。男子皆重视清白,我……即使成了亲,丈夫恐怕也是不喜我的。回去后,我不欲成家,只央着父亲养着我。虽然家中有女迟迟未嫁,对父亲的议论不好,但看在我远赴京城为家中解决麻烦的份儿上,父亲应当会答应。”

卫仲行脱口而出:“不要找他,我可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