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流光打开门,声音冷硬:“你是在挑衅我吗?”

云枝轻轻摇头:“华娘子说差了。挑衅是男子才会做的事情,粗鲁,野蛮,我不会去做。我刚刚对华娘子只是幽怨而已。华娘子若是不愿看烟花,我当然不会勉强。只愿华娘子言行一致,莫要先说不要,等烟花一出现又兴冲冲地跑过去瞧。而且华娘子不去,我心底是高兴的,因为我同表哥赏烟花也不希望有外人在场。”

华流光本是决心不去。她和卫仲行之间的感觉朦胧飘渺,突然在二人之间横亘一个云枝。卫仲行又和云枝三番五次亲近,怎能不让华流光生气。但华流光一听云枝希望她不去,顿时生出了反骨。她凭什么要听云枝的话,如云枝的心意,她就要去!

华流光当即走到栏杆旁边,等候烟花出现。

殊不知华流光此举正如了云枝心意。游船上的世家少爷千金众多,云枝想要和卫仲行单独看烟花根本不可能,多一个华流光不打紧。云枝所图,不过是要向卫仲行证明,他做不到的事情,她能轻易做好,以此让卫仲行相信,在男女之事上可以信任她。

空中绽放第一枚烟花时,云枝受了惊吓,缩在卫仲行身旁。她捂着双耳,眼睛紧闭,惹得卫仲行嘲笑:“你这副胆小样子,还看什么烟花?”

云枝脸颊一红,低声要卫仲行站在她身旁,她才胆敢睁开眼睛。卫仲行照做了。

云枝缓缓睁开眼睑。璀璨烟火倒映在她的眼眸中,一如波光粼粼的湖面,美不胜收。卫仲行要她放下手掌,云枝面露犹豫。她掀起眼睑,看向卫仲行,似是下了艰难的决定,才把柔荑从耳朵旁移开。

卫仲行从未见过云枝一般的女子。他认识的男子女子,皆是潇洒肆意,行事大方,连打猎都不怕,怎么会畏惧放烟花弄出的响声。他本是讨厌扭捏作态的女子,但或许是因为云枝是他表妹,又可能是两人认识有一些时日,见云枝如此,他竟然不觉得讨厌。

耳朵逐渐适应了响声,云枝刚松一口气,忽然耳旁传来“啊”的声音。云枝吓得身子倾倒,卫仲行伸手扶住她,笑她胆小。

云枝才知刚才是卫仲行故意捉弄她,在她耳旁大叫。

云枝垂着脑袋,肩膀耸动。卫仲行心虚,回想刚才是否做过了头,惹得云枝受惊哭泣。他低下脑袋,从云枝的面颊底下看她神色。谁知云枝脸上半点泪珠都无,搂住卫仲行脖颈,在他耳旁啊啊啊的叫了数声。卫仲行并不害怕,反而朗声大笑起来。

云枝面露沮丧:“表哥,你怎么不害怕啊?”

卫仲行眉峰高扬:“你的声音似猫儿一样。我若是被吓到,改天就要被众多好友嘲笑了。”

云枝嘴唇轻鼓,小声喃喃。

卫仲行听不清楚,但笃定云枝是在说他的坏话,便竖起耳朵,靠近细听。云枝却闭口不语。卫仲行再三要求,让她再说一遍,他保证不生气。

忘憂艸

云枝抿紧唇瓣,犹豫片刻才同意再说一次,不过只说一次。

卫仲行点头,听得越发仔细。

云枝细柔的声音响起。

“我刚才说的是”

“表哥真是,坏透了。但我一点都不讨厌。”

绚烂的烟花在头顶盛开、飘落,卫仲行的耳根红透。

第12章第 12 章:鲜衣怒马少年郎表哥(12)

泛湖游玩后天色已晚,公子小姐各自归家。卫仲行玩得尽兴,心中畅快,觉也睡得安稳。

但接下来数日,朋友相聚总看不到华流光的身影。最初,华流光以另外有事推脱不来,卫仲行倒是信了。可华流光的借口用多了,迟钝如卫仲行也觉出几分不对劲。他问好友高方海,华流光可是故意躲避他们。

高方海手中折扇一收,感慨道:“你总算察觉不对劲了。只你的话有误,华娘子不是躲着咱们,是躲着你一人。”

卫仲行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原因,直到高方海挑明,应是游湖一事让华流光生了气。

卫仲行拢眉:“又生气?她已生过一场气,不是被表妹哄好了吗。这会儿又生得谁的气?”

高方海心道,从未见过卫仲行这般神人。华流光置气当然是因为卫仲行和云枝的亲近。游湖观赏烟花是华流光提出并费心筹备,但明眼人都知道其余人都是陪衬,她唯一想要与之做伴的只有卫仲行一人。卫仲行可倒好,整场烟花盛宴,他同云枝黏在一起,绝插不进去第三个人,怎能不让华流光心中郁郁。

高方海回道:“你把华娘子抛在旁边,只一门心思陪小表妹去了。她遭了冷落,可不就生气了。”

卫仲行皱眉听着,忽然摇头,说高方海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华流光洒脱随性,是京城女子中的翘楚人物,不会因为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生气。高方海闻言,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总不能说华流光再大方,总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凡是人,就会吃醋生气闹别扭。高方海大手一挥:“随你如何想。我好心劝你一句,离你那小表妹远着点。美人虽柔弱,但有时似老虎一般凶狠。像你这般脑筋简单者,再相处下去,迟早要被吃干抹净。”

卫仲行听出他口中的奚落,捶向他的胸膛。

“胡说八道!”

他和云枝之间,论体型、性情,也该是他是老虎,云枝顶多算是一只白兔。

但高方海所言提醒了卫仲行,他同高方海一道前去华府探望。几人有数年的交情,华流光因为私事多次没来相聚,于情于理都要来看望。华府佣人将两人迎进去,婢女奉茶伺候。不到片刻,华流光现身。她神情淡淡,瞧不出半分愠色。只是三人谈话间,华流光有意和高方海攀谈,将卫仲行冷落在一旁。卫仲行听着旁边的言笑晏晏,终究坐不住,径直站起身,阔步朝外走去。

高方海连忙告辞,追上卫仲行,问他怎么突然离席。卫仲行回的理所应当:“她只愿同你讲话,我杵在旁边做木头吗。”

高方海循循善诱,劝卫仲行想一些法子令华流光开怀。她心里愉快,自然不会再生卫仲行的气。卫仲行觉得有理,他尝试送礼物,邀请游玩,但得到的都是华流光的拒绝。卫仲行本就没有耐性哄人,隐约觉得烦躁。他对华流光和其他女子的感觉不同,是因为她率真直接,不会让别人猜测心思。但现在,华流光好似和其他女子没什么区别。高方海再劝他想主意时,卫仲行便道,他脑袋中的办法已经想尽,再无办法。且他以为,无论他对华流光是朋友情意,还是有其它心思,都合该以使自己开怀为紧要。可现在呢,他整日要想着如何让华流光解气,一点都不快活。

“你无需再劝。我现在要去跑马,你若是想来就一道去,不想来就住嘴。”

高方海应了一声,说他当然要去。

两人兴致勃勃地跑了一天马。

华府。华流光今日没收到卫仲行的消息,颇有些心不在焉。她托人打听,才知她在生闷气,卫仲行却去潇洒地跑马了。华流光气极,决心多冷落他几日。婢女奉上一盏热茶,温声劝道:“奴婢大胆一言,小姐可愿意听?”

华流光让她尽管说。

“小姐是以什么身份生气?你同卫世子既无婚约,也未定情。”

华流光脸颊涨红:“自然是朋友身份。是了,身为好友,他在湖上冷落我,只顾着和那个表妹黏黏糊糊,我难道不该生气?”

婢女道:“可游船上的宾客,都可以称得上卫世子的朋友。难不成卫世子要有三头六臂,把每个人都照顾的周全,陪伴他们一同看烟花。”

华流光抿唇:“我并非此意……”

“其余朋友也没有卫世子相陪,并未置气。当然,小姐和卫世子的交情非常人所能比,心里不爽快闹上一闹是应当的,但应当把握分寸。你同卫世子的情意虽深,但长久地冷落下去,再多的情分也会磨没了。”

华流光听了进去,良久才道,只要卫仲行再来,她便接下台阶下了。毕竟华流光只想耍小脾气,可不想和卫仲行闹的关系冷漠,形同陌路。

华流光下定了决心,却迟迟等不来卫仲行登门。她心中烦闷,但不可能再退一步,拉下面子主动找卫仲行和好。这些日子,华流光推拒了各种邀约,待在宅院中委实烦闷,便带了婢女往坊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