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的声还未来得及播报,一道清冷的男声就率先穿破人潮,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耳畔。

霍应瓷站在门口,穿着一件挺括的黑色大衣,面上带着风尘仆仆的倦容。

“郁医生,我来晚了,能先给我看看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走吧,回家。”

一语双关。

郁绥青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一秒,抬头时眼角的泪痕已经不见。她看着霍应瓷,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又很快归于沉寂。

“怎么提前回来了?”

霍应瓷大步走进诊室,顺手带上了门。金属门锁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改签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安全感,“这种时候,我应该在你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余悸,郁绥青只应了一声,然后说:“你先到外面等我一下吧,我这里还有病人。”

霍应瓷点了点头,本意也不想妨碍她的工作,便转身出了门。

接下来的问诊过程异常安静,郁绥青强迫自己集中精力,但心情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患者们虽然什么也没说,可逡巡的目光不自觉地落下来,落在她的身上,烫得仿佛能把人洞穿。

她终于知道什么叫“清者自清,但是人言可畏”。

当最后一位患者离开,夕阳已经将诊室的百叶窗染成橘红色。郁绥青锁好电脑,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不知道霍应瓷现在在哪里,是等在外面,还是早就走了。

她怀着惴惴不安地心情走出诊室,却看见霍应瓷坐门外的长椅上,保持着很端正的坐姿,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阖上了眼睡着了。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他早就不会轻易地从她身边离开了。

逆光中,霍应瓷的轮廓被镀上一层毛边,像是老照片里走出来的剪影。

自从“鹰隼科技”成立以来,他就很少这么肆无忌惮地出现在公众场合里了,更何况是在明明白白写着她名字的诊室门口,在这样风口浪尖的情况下。

郁绥青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走到他身旁的长椅上坐下。

走廊的灯光半明半暗地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深邃。

助理说,他连夜坐跨洋航班回来,飞机上一直在处理工作的事务。现在看起来果然很疲惫,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都能睡着。

他外套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只是领带已经松垮地歪在一旁,像是他强撑着的最后一丝体面也在疲惫面前败下阵来。

郁绥青忽然觉得鼻头一酸,连带着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

她有些委屈,又有些不太理解。她只不过是实现了自己一直在追逐的目标而已,为什么会连带着身边的人,都变成这副莫名其妙的模样。

她不舍得吵醒他,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顺着脸颊无声滑落。她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肩膀微微颤抖着,手指紧紧攥住白大褂的衣角,指节泛白。

行医数载,很多人都曾经调侃说“没见过像她这样爱上班的人”,甚至一度连她都认同,觉得自己可以像一台高速运转永不停歇的机器。

现在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也会累,无所不能也只存在于想象中。

霍应瓷的呼吸忽然一顿,眉头轻轻皱起,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他缓缓睁开眼,视线还带着未散的睡意,却在看清她泪痕的瞬间彻底清醒。

“青青?”他的嗓音低哑,带着未散的睡意,却已经下意识伸手去握她的指尖,“我睡着了?”

郁绥青轻轻“嗯”了一声,任由他的手指缠上来,温热的掌心贴着自己的皮肤。

“怎么哭了?”听见吸气声,他低声问,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什么。

郁绥青摇头,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哽得发疼。

听到他关切的声音后,所有坚强的伪装好像都在这一刻悉数瓦解。她只能垂下眼,任由眼泪一颗颗砸在膝上,洇进深色的布料里,消失不见。

霍应瓷没再说话,只是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他的手掌贴在她的后颈,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发根处的那一小块皮肤,像是无声的安抚。

他的胸膛温热,心跳沉稳,一下一下地透过衣料传来,让郁绥青恍惚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短暂停靠的地方。

片刻之后,她终于哑声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

“宝宝。”霍应瓷轻叹道,“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昨晚之后,按照那条帖子的指向,网友们轻而易举地便扒出了郁绥青的履历、发过的SCI论文、毕业论文,甚至高考成绩,但一切公开可查的信息似乎都表明,她的经历确实很优秀。

几个小时前诊室里发生的一切已经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也意外地让舆论开始扭转。

传播最广的几段视频都是郁绥青的患者站出来为她说话的画面,这些鲜活的、有感情的人们,来自五湖四海,或许比冰凉的文字更有说服力。

霍应瓷把那些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地揪起来。

郁绥青确实有着优渥的家世,只要她想,她能得到的绝对会比现在多得多。但她是很纯粹的理想主义者,自始至终都按部就班,在医院里也从来没有利用过所谓的背景向上爬。

过了一会儿,细微的抽泣声停止下来。

酣畅淋漓哭了一场之后,压抑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郁绥青拭去眼角的泪水,重新恢复坚强的样子:“走吧,回家。”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起去趟派出所

指纹锁“滴”的一声解开,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霍应瓷弯腰从鞋柜里拿出郁绥青的拖鞋,顺手接过她脱下来的外套。

“先去洗澡?”他问,声音比平时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