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就穿衣服吧”,裴绪亭转过来看着床上耷拉着脑袋的人,指指一侧的衣服,道,“鞋子一会送过来,车我给你叫好了在楼下,一会司机直接送你回学校。”

“哦.....你不回吗?”

李平康心安理得接受屁股换来的好,就是衣服有些大,裤子也长,他将袖子往上叠了几圈然后准备收拾裤腿,可是腰还没弯下去疼痛先让他变了表情。

裴绪亭站起来走向他,然后膝盖一弯半蹲下去一边给人弄裤腿一边说,“我还有事先不回。”

“什么事,我是你的跟班不应该跟你一起吗。”李平康当然不是关心,只是怕事后要是被找茬他得有个说法。

“去医院。看病。”

“你真的有病啊?”他想到裴绪亭身上若有若无的药味。

本来没有,但是你昨晚那一脚差点把我命根子废了,要是真有问题你的快乐源泉就没了,裴绪亭心里想,但看李平康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他也不想刺激他,于是嘴上说,“有,很严重的病,关乎于我后半辈子能不能靠它征服某只倔犟的“刺猬”。”

“刺猬?你养了只刺猬吗?在家里?为什么征服不了它,因为那个病么?”李平康不解地问,这世界上有什么病跟能不能养刺猬有关。

“差不多,要是治不好刺猬估计要跑”,裴绪亭摆弄好裤腿站起来,眼底藏着深意。

啊....怪不得裴绪亭有时候叫他刺猬,原来他养了一只,那他很像刺猬吗,李平康摸摸自己寸短的头发手心被直硬的发茬刺疼,嗯...是有点像刺猬的刺。

“那你要好好治。”他看裴绪亭有黑眼圈了,说不定就是那病闹的。

“一定。”

送走李平康,裴绪亭另外打车往医院去。

挂了个男科的号后他去诊室门口等着看诊,没坐一会上一个人就呲着大牙出来,俩人意外对上了眼。

裴绪亭:“齐旭.....”

齐旭:“裴绪亭?”

“呃...学长也、也不舒服?”在这儿遇见实在尴尬,齐旭挑了个委婉的词问候。

裴绪亭不动声色从头到脚扫视过他,齐旭站立的姿势显示了他具体哪不舒服,这是“狗”作案未遂被反扑了,小刺猬还真是生猛。

他淡淡回,“嗯。”

然后接着用开玩笑似的语气说,“昨天李平康回来跟我说他被狗咬了,你说这狗贱不贱,没招他惹他追着人咬什么。”

齐旭表情僵了僵,以李平康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跟外人讲的,裴绪亭的语气听着也不像知道什么,可即使这样,“狗”这个称呼要让他很不舒服。但对方毕竟大他一个年级,身份又特殊,他也不敢过多表现,只是马虎道,“应该吧....”

“3号裴绪亭在不在?”护士出来叫号找人。

“学长快进去吧,我就先走了。”总算能结束,齐旭匆匆一笑往医院门口走。

他用余光回望裴绪亭进了诊室,爆了句粗口,幸好他下面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李平康那一脚着实让他辗转反侧痛不欲生了一晚上,生怕自己断子绝孙。

他狠啐了一下,“等着吧,别让我再逮到你。李平康.....”

第2章【2】哭了啊……

车没到学校,李平康半路就让司机停在了一个面馆前,推开门进去,里面的人早已等在那了。

上次认出人之后,李平康把自己的手机号抄了张纸条给门卫大爷,在昨天去齐家的路上他收到一条信息。李健约他出来见一面。

五年了,从不曾联系过他的亲生父亲现在就坐在角落里,佝偻着背缩着脖子,眼神躲躲闪闪朝门口张望,在看到人的那一刻他眼底溢满惊诧,或许这个亲手卖掉儿子逃跑了五年的男人怎么也想不到,儿子竟然还会愿意来见他一面。

他连话都结巴了,“小、小康,快坐吧,快坐.....”

“老板要两碗面,不要辣子,一碗多放葱花。谢谢。”李平康坐在李健对面朝后厨喊道。

李健听到话微微发愣,他干涩起皮的脸上出现一丝羞愧,“想不到小康还记得.....这么多年了....”

“五年”,李平康提醒,从李健把他卖给齐家换肾算起整整五年,他被亲生父亲抛下不闻不问整整五年。

“啊..哦,都这么久了”,李健面露尴尬,模糊时间是他唯一能想到减轻自己愧疚可以稍稍坦然面对儿子的办法,可李平康的话让两个人面对面陷入了沉默。

直到面端上来李平康想起身去打小菜,李健抢先一步,他指指桌上打回来的菜碟,“小康,你看这都是你爱吃的,爸爸也还记得呢。爸爸给你夹。”

终于有了能拉回距离的机会,男人热情地夹起一些菜放进李平康碗里,此时的他好似突然想起自己是一个父亲。

这家面馆咱们以前经常来,李健看李平康没有拒绝他,颇为高兴地回忆,“你那时最爱吃的就是这几样小菜,和你妈妈的口味一模一样,只是可惜....唉,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没让你妈妈享多少福...”

李健偷瞟一眼李平康的脸色,继续道,“我...我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小康,爸爸当时是有苦衷的并不是故意不要你的,其实后来我也找过你的...真的....你要理解爸爸...”

“我不恨你”,李平康盯着碗里保持被夹来的样子渐渐没过面汤的小菜,黑沉沉瞳孔被悲寂笼罩如死水一般掀不起一丝波澜,他说,“妈妈说,不要恨你。”

“是吗,你妈妈是个好女人啊”,李健有些意外,那个非要跟他离婚甚至以死相逼的女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说不定借着她还真能让李平康认下他这个父亲。

“是,妈妈走之前说的....”

其实李平康和普通一样的孩子一样,他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婚姻美满,生活虽说算不上富裕但吃穿不缺,可自从李健炒股赚了一笔钱后一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的贪欲如同巨大的黑洞可以吞噬所有理智和清醒,不劳而获总是以是惨烈作为结局,在李健固执己见偷偷将所有存款投入股市的时候,家人家庭就已然成为赌注。一夜之间,股票暴跌,曾经勤恳工作的父亲变成整日酗酒打骂妻子的懦夫,没多久,妻子便带着一身伤痕离开曾经给予她安全和憧憬的“家”,留下年幼的儿子和颓废的男人。

酒气冲天的父亲,烟头杂乱乌烟瘴气的地下室,充斥耳边尖锐的咒骂声,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流浪街头浑身脏兮兮到长虱子,这些构成了李平康童年生活的全部。

“小康啊”,李健瞧李平康低着头不说话,自觉或许已经用温情感动了儿子,他道,.小康,我这次回来就好好陪着你,你就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再找个好工作,爸爸不求你能大富大贵只要以后够咱们父子俩生活就行,爸爸只有你一个儿子,以后可就指望你了...”

李健心里盘算好了,齐家给他的股份他早就卖掉挥霍完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应该不会再追究,他不想再居无定所到处流浪,他是李平康的父亲,李平康应该给他养老。

“你找我就是说这些”,李平康问。

李健笑笑,枯黄沾着污垢的牙露出来,“小康,你是爸爸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爸爸最疼的就是你。”说着,他端起碗将汤汁喝得一干二净,好似头一回吃到这样的美味。

“最疼的.....”李平康默念,鼻头微酸,可他还是被卖掉了不是吗,他看向李健说,“我现在没有钱给你,你以后也别再来找我了。”

李健脸色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