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初霁缓缓收起笑容,不再对他客气。
石君翔让王根拿出一部手机放到他面前,原本讥讽连珠的天台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石君翔没有下令让王根做些什么,王根更没有轻易开口,他们维持这个姿势僵持了两分多钟。
傅初霁深深地看了一眼阮灯,口中疲惫地报出一串手机号码。
通话仅仅响了一秒就被接通,电话那端只有安静的呼吸声。
傅初霁咬紧牙关,沉声道:“现在马上离开。”
罗屹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他着急道:“可是……”
“听我的,都撤了吧,回家把提拉米苏吃了。”
电话那头再也没有反驳的声音,直接挂断了。
石君翔猛地站起身来:“什么提拉米苏?!你小子别耍花招!”
傅初霁耸耸肩:“老头别紧张,今天是我生日,我老婆给我做了提拉米苏,万一我俩没法活着回去,这蛋糕不吃也是浪费了,还不如留给我兄弟吃。”
“敢耍花招我就弄死你们两个。”石君翔一时半会也摸不清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他愤愤地坐下,对王根使了个眼色。
终于盼到狐假虎威的王根立刻兴奋起来,跳起来扯住傅初霁的衣领就往阮灯那边走,傅初霁不动声色地弯下腰,脚步踉跄地跟着他。
待到他们之间隔着两米的距离时,石君翔发话了:“跪下。”
傅初霁在这个角度已经看不到石君翔的位置了,他只能看到阮灯饱含愤怒的双眸游走在石君翔和他身上,用前所未有的尖利嗓音厉声道:“不能跪!不跪!”
王根蓄满全身力气,一脚踹到傅初霁膝窝上:“让你跪你就跪!”
傅初霁感到膝窝一阵刺痛,浑身被一股带着仇恨的蛮力踹倒在地上,暂时失去力气的膝盖“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不行!站起来!不能跪!”阮灯的情绪瞬间崩溃,他一激动,缠绕在身上的细绳就开始左右摇晃,看得傅初霁胆战心惊。
他用力咬合的牙关恨不能要将一口坚硬的牙齿生生咬碎,一面是阮灯激动乱晃的身体,一面是带着猖狂贼笑的王根,还有丢在阮灯脚下刚被他察觉到的一把剪刀,无不竭力拉扯着他的神经,逼迫他做出选择。
傅初霁艰难咽下一口唾液,感到干渴的嗓子中似乎硬生生吞下一把开刃的刀,一路从他的咽喉划穿到肠胃,痛苦到像是要把他的身体劈成两半。
他松开紧咬着的牙关,抬头用坚定的眼神看向阮灯,沉默着摇了摇头。
天空中飘起鹅毛大雪,大片成型的雪花落在地上,在这片极寒的山区环境下竟然没有消融成雪水,而是完整地积起一层积雪,导致周围零下的温度继续往下跌落。
几片雪花旋转着落到阮灯脸上,随着泪水一起滑落至削瘦的下巴尖,与地上的雪花化作一摊愁苦的水迹。
第75章 75 命和软肋 75“ 阮灯是我的命,我当然要…
“王根,你开始吧。”
石君翔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接着就用茶水噤声了。
傅初霁看到阮灯眉目间全是迷茫的神色,他再次抬起绝望的视线看向系在起重机顶端的细绳。
他的心中早已飞速闪过多个能够缓解现状的危险方案,最后都止步于这根掌控着阮灯生命的该死的麻绳上。
王根像个神经病似的大声狂笑起来,真正观察到他身上时,傅初霁和阮灯才发现他右腿颠跛明显,肯定有顽疾所在。
当王根大笑着捡起地上的剪刀,用刀刃对准阮灯头顶上的麻绳时,傅初霁瞳孔骤然一缩,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无比:“把剪刀拿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不要靠近他!”
“这可是你说的,什么都答应我。”王根呲着他的一嘴黄牙,露出沾沾自喜的贱笑,动作间全是对于拿捏住傅初霁软肋的得意之情。
他将剪刀随意丢到地上,上前一把薅住傅初霁的头发,用布满农活老茧的大手凝聚起浑身力气,毒辣凶狠的强势巴掌毫不留情地扇在他的脸颊上,一时间天台上全是皮肤间啪啪接触的巨响,以及阮灯的哭喊声。
傅初霁被迫承受着报复性的大力掌掴,满是鹅毛飘雪的视线内再也看不见阮灯的哭颜。
他的耳边全是嗡嗡响声,就连被王根揪着头发来回晃动的脖子都像是要断了一样,从根部发出刺骨剧痛。
“我女儿跳楼了谁来养我?我的乖女儿可是每个月都把工资全都上交给我!没了她我还怎么赌博?!”王根停下动作,气喘吁吁地欣赏着傅初霁红肿的脸颊,笑声越发猖狂,“今天也让你尝尝小美人被逼跳楼的滋味儿!”
傅初霁的视网膜上全是掌掴冲击留下的黑色斑块,在短时间内无法看清眼前的一切事物,并且伴随着胀痛大脑失去平衡下的天旋地转。
他努力睁大双眼,根本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到底是震慑还是求饶:“全都是我的错,跟阮灯没有任何关系,你离他远点,尽管拿我出气。”
“没有关系?”王根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像老鼠惨叫一样尖锐,“阮灯多善良一个人啊!连路边的野猫野狗都要天天喂,今天拿了面包,明天就拿肉!可是那天在废弃工厂我被你打了个半死,两条腿全都废了,阮灯愣是坐在车上没下来替我求情!冷眼旁观就是他的错!!”
王根说到激动之处,抬手又给了傅初霁狠狠一巴掌。
一道鲜红的鼻血顺着傅初霁的鼻腔流淌至下巴上,滴进积雪中染成一片醒目的红,他鼻腔内的毛细血管因儿时的遭遇变得十分脆弱,眼下又是极寒天气,根本承受不住暴力击打。
石君翔这招借刀杀人用得比阮栩谦还要妙极了,他聪明得很,想给傅初霁教训,又不想在雇佣兵之间落下话柄,拿王根当枪使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既能利用阮灯的危险处境羞辱到傅初霁,还能观赏一出绝妙的暴力作秀,甚至能将绝大部分仇恨转移到王根身上,石君翔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傅初霁和阮灯踩在脚下。
不需要他施加任何压力,傅初霁的心神全放在阮灯身上,很快就会被王根折磨得精神崩溃。
最后只需他轻轻施加压力,就能够轻松战胜一切。
“别打他了!他的鼻血很难止住!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求求你别打他了!”
地上的鼻血在一瞬间唤醒童年记忆,加重了傅初霁的头晕目眩,嗡嗡作响的耳边传来阮灯崩溃的喊叫声。
他抬起猩红双目,里面闪烁着凶恶的憎恨:“可是就是这么善良的一个人,就算你偷拍他跟踪他,他还是把蛋糕交到你手上了。”
王根重新捡起剪刀,对傅初霁的善意提醒无动于衷,他再次把刀刃对准单薄的麻绳,大笑着为自己的狂言添油加醋:“哦,你一提蛋糕我想起来了,我还得多谢那个杀人犯给我提供主意。可惜他没把阮灯杀了,不然我就能看到你抱头痛哭的样子了。”
傅初霁的心脏因为这一动作险些窒息,他佝偻着肩膀奋力向前屈身,直接将额头磕在堆满冷冽积雪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响声:“你想让我多痛苦都行!你先把剪刀拿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可以啊,但是被你羞辱的那一顿打,我今天得还回来。”王根的复仇宣言盖过阮灯的求饶声,他站到傅初霁跟前,背对着阮灯岔开双腿,大笑道,“你先从我裤裆里钻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