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1 / 1)

难道他们之间就必须只能一个人保持清醒,一个人痛苦沉沦吗?

阮灯抬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水,轻声问道:“那你要把我囚禁到什么时候?”

“等外面都变好的时候。”

“外面都变好是什么时候?是孩子出生?还是孩子上小学?还是我一辈子都没有自由了?!”

阮灯失控的叫喊声从客房传到院内,本来还在小声交谈的保镖们全都噤声了,纷纷私下里交换无能为力的眼神。

傅初霁用沉默换来了阮灯的绝望。

阮灯的情绪彻底崩溃,站起身尖叫道:“你为什么要一直撒谎?你不是说你全都会改吗!你说你会变好的,不会再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还说让我教你怎么爱人,我才会傻乎乎地相信你的鬼话!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这些承诺全部都是假的,你只是为了满足你的占有欲!”

阮灯的尖叫不仅吵得自己头晕目眩,更是让傅初霁在深吸一口气过后忽然卸掉全身力气,垂下眼眸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种可以伤害到对方的方式,可他们一个选择行动伤害,一个选择语言伤害,但凡碰到紧要关头的事情,两个人的肉体与心灵都无法碰撞出相同频率的火花。

“……灯灯,别哭了。”傅初霁想要抬手帮阮灯擦眼泪,却无论如何都够不到他的脸颊。

他抬头望着阮灯簌簌掉落的泪水,哑声道:“只有我爱你这句话,我从来没说过谎。”

“就是因为有‘我爱你’这三个字,咱俩才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阮灯不忍看傅初霁破碎的表情,哭着转过身不再理他了。

电动轮椅离开房内的声音渐行渐远,阮灯坐在床边继续和脚镣斗争,只是用手指徒劳地扯变形,无法将它彻底摘下。

他哭累了,也扯累了,索性躺在床上强制让自己继续睡觉,但屋外很快就又响起轮椅行走的声音。

这个声音让阮灯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身来。

傅初霁左手端着一碗煮得香甜软烂的南瓜粥,控制着轮椅来到床边,小心翼翼道:“吃点东西吧,你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饿着肚子。”

阮灯红肿的眼眶已经不需要情绪控制,只要一看到傅初霁,泪水便会失控滑落。

两人各自僵持半分钟,阮灯暗自攥紧拳头。

为了让傅初霁彻底死心,他在对面期待的目光中接过瓷碗,手腕一翻,陶瓷摔碎的清脆响声砸在两人心尖上,引起不同程度的颤抖。

“我现在一看到你做的饭就犯恶心。”

阮灯从地上捡起掉落一半的羽绒被,躺在床上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背对着傅初霁的脸上横满绝望的泪水。

昨日的善良差一点成为杀死他的利刃,而往日的心软却成为捅向他和傅初霁的双刃。

阮灯无数次原谅傅初霁的过错,原谅他的越界、原谅他的强奸、原谅他一次又一次的谎言,他明知纵容只会让傅初霁得寸进尺,却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要教他好好爱自己。

最终他的心软终于迎来天翻地覆式的爆炸,将他难得归于平静的世界炸成一片荒原,其中再也没有为偏爱傅初霁而种下的罪恶花园。

他曾经信心满满地告诉傅初霁那些人生哲理,他以为傅初霁会改的,会相信他的,到头来自信反倒是嘲笑起他来了,把他曾经误以为是成功的果实碾压在脚底,踩出一片恶臭气味。

阮灯在被子里听到屋内有人进来打扫地上的南瓜粥,没过一会傅初霁也控制着轮椅离开,但是他房间的门始终敞开着。

无人会担心被束缚住自由的金丝雀是否有能力飞出牢笼,说不定金丝雀扇动翅膀时还会为他们带去观赏的乐趣。

阮灯抱住双腿,把自己蜷缩成最有安全感的状态,绝望的情绪每往下思考一秒,就像是在独木桥上心惊肉跳地走过一步,桥下便是一旦跌入就会粉身碎骨的万丈深渊。

他不蠢,在傅初霁说出事情的危险性以后,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安危并不是几个保镖能解决得了的。

但傅初霁明明有更多解决方案,却偏偏选择最暴力、最笨的办法。

傅初霁跟他一样心知肚明,好好商量不是不能解决问题,但他为了杜绝任何遭到拒绝的可能性,哪怕是伤害到阮灯,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囚禁在身边。

至于危险期的期限?

当然是傅初霁说了算。

即便去年冬日彻底撕破脸皮,阮灯都没有记恨过他,只有这一刻,他的心头涌现出真切的恨意。

不是失望,也不是无奈,而是恨傅初霁糟蹋他鼓起全部勇气给予他的、想要重归于好的深爱。

一周过去,四合院内的氛围已经不能用死气沉沉来形容了,当天值班的保镖纷纷叫苦不迭,上班就像在上坟。

“我真快熬不住了,四合院现在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说话走路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惊着家里那两位吊着仙气儿的祖宗。”

“可不呗,这气氛还不如在工厂那天死了两个活人来得痛快。”

两个保镖站在正房门口闲聊,还没说几句话,就听到屋内传来阮灯的吼声。

“我不吃!滚!!”

他俩赶紧示意对方噤声,苦着脸分散开了。

阮灯在这一周内只喝过两小碗米粥,吃了一颗橙子,四个奶黄包,其他只要一到三餐的时间点,就能听到客房内传来摔碗砸筷的响声,以及阮灯崩溃的哭喊声。

不消一会,就能看到傅初霁木着脸出现在餐厅内,同样对着一桌滋补身体的佳肴无动于衷。

第八天一早,傅初霁决定改变策略。

景罡肩负重任,端着甜豆浆和小笼包出现在客房门口。

阮灯瘦削的脸上只剩下一层皮肉,下巴尖愈发明显,他坐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向窗外,淡淡道:“出去吧。”

“少爷,您好歹吃一口,饿坏自己身子是吃多少顿饭都补不回来的。”景罡小心翼翼地往前踏步,殊不知自己特殊的身份再次将他惹恼。

阮灯一看到景罡脸上标志性的疤痕,就想起傅初霁派他二十四小时监视自己的日子,进而想到自己在这煎熬的一周是如何与脚上这该死的皮环作斗争。

他的眼中腾起长时间饥饿造成的暴怒,以及孕期无法调整情绪的失控,直接抓起枕头砸到景罡身上:“饿死我正好!告诉傅初霁,我死了就没人让他担惊受怕了,正好合他的心意!”

躲在门外的傅初霁咽下苦涩的唾液,半分钟过后,伸手接过景罡手中的托盘,低声道:“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