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注意到他推车里满满一袋山竹，女人停下来问他。

他愣了一下：“看品相还不错，但我也是第一次来买，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噢，好吧。”女人说。她有一头极顺滑的黑色直发，落在裸露的肩膀，很瘦，锁骨像树枝一样凸起。

“美女，包好的。”一旁的服务员走过来，戴上手套打开一只山竹，剥成几瓣装进试吃的一次性纸杯递给她，也给晏羽递上一份，“尝尝，这个时候的山竹最甜，绝对好。”

这时许戈走来，将打包好的冬枣放进他的推车。方才递给他们试吃的服务员已经去其他区域忙活，晏羽拿空纸杯在许戈面前晃了晃：“可惜，你错过试吃了。”

许戈配合地做了个痛心的表情，晏羽一笑，将口中的果核吐进纸杯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许戈提出想去熟食区看看，他们朝超市的深处走，路过零食区时，晏羽一下子认出货架前那个熟悉的侧影。陆枫杰抬着手臂，在取货架最上方的甜甜圈。他的身边还有个同伴，被他遮去大半个身体，明显是个女人。

晏羽的脚步顿了一瞬，想不动声色地转变方向溜走，但这会儿是许戈推着推车，他找不到临时改变路线的理由，只好硬着头皮朝陆枫杰和他的女伴迎面而去。下一秒，陆枫杰就转过身，与他对视了。

他看见陆枫杰的表情倏地变了，一副藏不住事情的样子，他朝他眨眨眼睛，祈祷陆枫杰千万不要在许戈的面前发疯。不过今天有女伴在旁，即便没有许戈，想来他也会装作跟自己不熟吧。女人从陆枫杰的身后走出来，竟是戚眠。他不知怎地松了一口气。

戚眠看到晏羽也明显地愣了一下，陆枫杰已率先朝晏羽的方向走过去，也许是读懂了晏羽眼神的暗示，他没叫小羽毛，不过也没叫晏羽，直接招呼道：“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晏羽稳了稳心神：“是啊，我来买点山竹。”

戚眠对他笑了一下：“好久没见了。”

“这是？”许戈问。

“我的朋友。”晏羽说，没有提送货或者冲浪，只是含糊地讲，“在津枫港闲逛的时候认识的。”

“这样啊。”许戈应答，不过一直看着陆枫杰，“这位是……帮你和李先生送货的吧？”

晏羽颇感讶异，许戈和陆枫杰应该只有几个月前的一面之缘，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记着。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是啊。”

“那是他做的兼职啦。”戚眠飞快地扫了许戈一眼，挽住陆枫杰的手臂，很显亲昵地轻靠上去，“他平时和我一起开店，是那边配送的大哥忙不过来所以有时找他帮忙，他也不能算送货的哦。”

陆枫杰一下子读懂了戚眠的意思，朝许戈大方地看去。

许戈怔了瞬，本来是在试探关系，可经戚眠一讲似乎显得他在看轻别人的身份，他忙道歉：“抱歉啊，我不知道。”

“送货也是份工作，有什么好抱歉的？”

陆枫杰的语气挺呛，他有点尴尬，似乎是越描越黑，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戚眠好笑地瞥向陆枫杰，以往没见他这么沉不住气，她打圆场，问晏羽道：“小羽，这位是？”

“哦，他叫许戈。”晏羽说，略显刻意地补充，“我先生的私人医生。”

她很友好地和许戈打了招呼，像模像样地问了些养生类的医学问题。气氛在她的努力下逐渐回暖，寒暄得差不多了，他们准备道别，她转向晏羽说：“小羽，好久没来玩，有空过来坐会聊聊天。”

晏羽点头说好，知道戚眠和陆枫杰之间绝对不可能有什么朋友之外的关系，心想戚眠这样主动地帮忙解围，大概是已经知道他们俩的事了。

他不是没有设想过这种可能，不过真实发生时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自然。

他不知道戚眠会怎样想他，如果有机会单独见面，若她问起，他也许会想同她解释。可是有时他也不知道那些解释究竟真的是苦衷，还是该称作借口。

第51章 51 山竹

到家时李石祺在二楼主卧，一直没下楼，不过应该听见了他们进门时的动静。因为刚收拾完没多久晏羽便收到他的消息，叫自己帮他洗几个山竹带上楼。他将水果一一分拣出来装进果盘，从中挑选出手感最软的几颗。

李石祺坐在房内靠墙摆放的真皮沙发，将笔记本电脑搁在扶手，晏羽进门时瞥见电脑屏幕上分屏显示着几份文件和一个聊天窗口。自从开始正式疗养李石祺就没有再工作过，虽然后来也会习惯性地浏览一些行业信息，但也不是像这样认真地翻阅批注。

他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不过对于李石祺工作上的事情他也从不会过问。所以这一回他也如同往常一样视若无睹地走到他的对面，在床尾坐下：“我洗了几个带上来，刚才在超市试吃过觉得挺好，很甜，果肉也厚，你试试。”

李石祺“嗯”了声，视线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他安静地端着盘子等待了一会，李石祺看向他，抬起眉毛反问了声：“嗯？”

“喔。”他大梦初醒似的，“要帮你剥开吗？”

李石祺的指尖一下下落在键盘，发出清脆利落的敲击声：“是。”

晏羽轻抿了抿嘴唇说“好”，垂下眼眸，敛去情绪，将果盘搁在自己的大腿上，拇指稍稍使劲，掰开山竹厚软的外壳，露出其中皎白丰润的果肉来。他将果皮悉数剥去，取出果肉放在掌心，朝李石祺伸出手。

李石祺停止打字的动作朝他看来，但没有动作，视线停留在他的手掌，眉头不太明显地皱了一下。晏羽本能地觉得自己做错了，手瑟缩了一瞬。

“你这样给我，我不还是要弄脏手吗？”李石祺问，语气很冷淡，不过也听不出责怪或愤怒。

“对不起。我再去拿一个碗上来。”他用左手稳住托盘，正待起身，李石祺又说：“算了。”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合上电脑，伸手接过果盘，“我自己剥，那个你自己吃了吧。”

晏羽略显局促地收回右手，掰下一瓣塞进嘴里，又同他道歉：“对不起。”

“算了。”他神情自若地拿起一只剥开，没有察觉到晏羽的如坐针毡，“本来也不是你该做的。管家呢？也不知道处理？ ”

“管家在，是我没告诉他要拿水果上来。”

“好吧。”

晏羽的口腔里包着几颗山竹的果核，找不到地方吐。原本果盘就是用来放果皮与果核的，但此刻他拿不准如果自己与他吐进同个盘子李石祺会不会觉得不干净。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可以先包在纸巾，他站起身走到床头抽几张纸，将口腔中的果核吐进去，终于稍微自在了一点。

“昨晚怎么被虫咬了？”

“是啊，夏天了，虫子多吧。”他回答完觉得有点不对劲，李石祺分明没有注意过他的脖子，他也未曾与李石祺讲过脖子上抓痕的由来。

“我看看。”

他稍稍侧过身，将左侧脖颈展露给他。

“还好，没那么夸张，我还以为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