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戚眠笑了,“看着很不像我?”
晏羽闻言朝她望过去。在唱片店的戚眠总是素面朝天,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肩膀,相当邻家的长相,不说话的时候,还颇有几分文静的气质。要将这样的她与专辑封面上恣意吐出舌头的女人联系起来,还真的有点困难。不过与戚眠相处了几回,他又想也许不论怎样的形象出现在戚眠的身上大抵都是合理。这瞬间他忽然不合时宜也颇为跳跃地想起李言清。
“还好,能认出来。”他随她莞尔,“毕竟我没有见过你在舞台上的样子。”
“那欢迎你来看我的演出。”
“可惜我周一通常都不在津枫港,得麻烦你在有加场的时候告诉我了。”
“没问题,我们微信联系。”
“对了。”他忽然想到,“我在津枫港好像还见过其他乐队的。”他看向专辑封面:“不过那是三个人。”目光落在封面上的两个男人身上,他很快确定他们都不是陆枫杰,于是又确信地点点头:“没错,那是三个人。”
戚眠没太在意:“小乐队吧,这地方,估计不会有人来巡演。不过也不一定,之前也会有音乐人来过,但他们一般不会在酒吧,估计能上live house。其实我们也能上,就是没什么人来看罢了。”
晏羽有点可惜地看着她。
“不用安慰我啊,其实这样演也挺自由。就好比你跳舞,就算没人看你跳,你也不会不喜欢跳舞的,对吧?”
晏羽下意识地点头,片刻,犹豫地补充道:“可我还是希望很多人看到的。倒不是为了让他们喜欢我、追捧我,而是我感觉我在……表达?表达的东西能够被接收到,这种感觉对我而言很重要。”
“你说的不错。这确实很重要。”戚眠耸耸肩膀,“还好我们还有酒吧可以演。”
“我一定来看你的演出。”晏羽说。
“你呢?你什么时候演?看你的人应该很多。”
这个问题被问起的次数太多,他竟然已经麻木,只面色如常地回:“还早。”语气和情绪都与平时毫无二致。唯独在戚眠带着探究意味地朝他望过来时,他才下意识地低垂了视线。已经准备好了回答的措辞,意外的是戚眠没有再问,而是转开话题,问道:“还没来得及问你,你上回买的黑胶唱片,感觉怎么样?”
“挺好听的,我不太听英文歌,不过蛮喜欢。”耳边又响起熟悉的旋律,他回忆道,“我还特地去看了电影。”
“是么?”戚眠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毛,“电影怎么样呢?”
“很好……”吐出这两个字,空气静默了一会儿,他无奈地说,“真的很好,但我也想不出说些什么别的。”
“那看来对你而言就是一般的好。”
“一般的好?”
“嗯,就是普普通通。”
“倒也不只是普普通通……”
“我是说情绪上普普通通。”戚眠从桌底下搬出两个板凳,将其中一只朝晏羽递过去,自己率先坐下来,手指拨弄着低垂的桌布,“你知道,有些作品也许被奉为经典,自己欣赏起来也知道它究竟好在那里,但就是说一句‘很好’就结束。有的作品也许从客观评价标准来看很烂,但就是很能够挑动情绪,大概也算是一种磁场吻合?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我明白。”他颔首,“不错,确实是我知道它很好,可是对我而言只是一般的好。”他思忖片刻,自嘲道:“大概是老了,看爱情电影也没什么感觉。我记得上回你说你有一个朋友非常喜欢《爱乐之城》。”
戚眠噙着笑意回道:“是有。不过他看上去可不是会对爱情电影有感觉的人。”
晏羽抿起嘴唇。
“不过也不好说。”戚眠讲,“我那个朋友,挺幼稚的。也二十多岁了,但还像个叛逆高中生。”
“怎么呢?”
“拿风流当谈资呐,碰到合他眼缘的女人,准得上去搭讪几句,然后当作炫耀似的跟我们讲,其实压根没人理他。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一般在酒吧里有了艳遇,不都默认了得去过一夜么?好吧,也不算是默认。总之,他就算有了这个心思,也要在去酒店以前问人家有没有体检报告。”她无语地笑了出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晏羽也笑了:“都风流了,倒还这么讲究。”
“他可不是真风流呢。”戚眠说,“不过这话不能被他听到,被听到了肯定要反驳。”
“为什么说不是真风流呢?”
“一个喜欢《爱乐之城》的人哪能是真风流!而且你不知道,他对这部电影的看法竟然是,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不会和那个女人错过。要事业也要美人的论调,多俗啊。我要是编剧,都会嫌弃这个解读把我的电影拉低了几个档次。还不只是电影。反正你也不认识他,和你分享一个他的黑历史吧。他一个总是说着自己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有一回跟我们在一块儿喝酒喝醉了,拿着酒吧里的话筒宣布自己其实一直想找一个深爱的人。我们当时都吓傻了,又好笑又震惊的。”
晏羽看着戚眠的神情,也忍俊不禁:“可是平时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找一个爱的人,这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所以我才说他是高中生么,心智一点也不成熟,不知道这股叛逆劲儿是要演给谁看。你这么说起来,最近倒是真没见他在酒吧里蹲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检报告受伤了。”
“因为体检报告受伤?”
“说真的,要是你碰上这样事到临头问你要体检报告的,少说也得骂个两句吧。”戚眠说完,拿手掌捂了一下嘴巴,“是不是不能跟你开这种玩笑?”
“我当然知道这是玩笑,所以不会介意。”他说,“我倒是没有过这种体验。”
“我可不想有这种体验。”她扁扁嘴,想了一会,补充道,“不过也不能说他是装叛逆。他可是考上了名牌大学的,宁大的高材生,上到一半辍学了才来的津枫港。”
“宁大……”晏羽咂舌,“考上宁大还辍学?”
“是啊,而且现在本科毕业又不难,其实怎么混也都能混个毕业证书,但是他大二就辍学了,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已经知道是不感兴趣的事情上面,干脆连证也不要了,直接一个人来的津枫港,和爸妈关系也闹得很僵。”
“想想也是……他的父母肯定不能接受。”晏羽皱起眉头,“可是,他对学校里的事情不感兴趣的话,来津枫港做什么呢?”
后半句话刚说出口,戚眠的手机同时响起来,盖过了他的话音。他们对视一眼,晏羽忙抬手道:“你快接。”
戚眠看向手机屏幕,还没接通便触电似的猛地抬头看向墙壁上的挂钟:“完了完了。”
“怎么了?”晏羽关切地问。
她没回答,忙不迭地站起来将板凳放回桌底,一边接起电话道:“来了,我马上来。”她打开免提,颓丧的男声从手机那端传过来:“你在哪呢?”
戚眠从墙上取下帆布包往里装东西,大声地回答道:“在家。”
对面变成女人的声音,语气不悦地质问:“在家叫马上来?你过来还要好久吧!都等你开门呢,昨天是谁说的绝对不许迟到?”
“佳慧姐。”戚眠讨好地叫她,方才火速收拾好了东西,她跑回位置,将手机的免提关闭,随后举至耳边:“我这就来了。”
“连阿杰都到了,就你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