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明明相距很近，晏羽的声音却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还有回音。他赶忙叫他，你别走。晏羽露出无奈的表情，可是我该回去了。说完便要转身，他一下上前，意图抓住他的手臂，他明明碰到了他，可手掌心却是空的，晏羽像羽毛一样飘起来。他着急了，这下怎么都无法再抓住他。正在焦灼间，肌肉男忽然从天而降。

他对着眼前荒谬的场景手足无措，没过多久，懵懵然醒了。

平躺在床上愣神了很久，他翻身坐起，探出身伸长手臂扒拉开窗帘，轻松地找到晏羽的公寓，灯光暗着，一片静谧，这个点恐怕也就他在这里心神不宁。他对着那扇暗着的小窗看了会，心想自己可真的不能再等了，今晚看完演出，他就必须得找上门去。反正他是不会走的，不管这次晏羽说什么他也不会走。现在都开始做这种莫名其妙的梦，再憋下去该憋出毛病来了。

后半夜睡得挺沉，兴许是先前一直没睡好，最近又确实疲惫的缘故，甚至还睡过了头，接连几个闹钟都没有能叫醒他。等到醒来的时候，距离上班竟只剩一个小时。惊醒后他赶忙起床，一个小时，如果要直接赶去健身房倒也足够，然而他要给晏羽做早饭。本来今天还为了复出日精心挑选了食材，可惜自己不争气睡过头，这下只能囫囵解决。

手忙脚乱地煎了个鸡蛋饼，跑去楼下的早餐摊买了袋热豆浆与茶叶蛋，紧赶慢赶到了晏羽的公寓前。还好，晏羽的皮鞋还摆在房门外，看来是还没有出门。他将早餐挂在晏羽的门口，匆匆赶上下楼的电梯。

进电梯的瞬间，他在余光里看见晏羽鞋柜上似乎放着一张卡，塑封纸封着，上面还系着根挂绳，但是他赶时间，没有来得及拿起细看。那张卡与平时晏羽给他的回谢纸条长得不太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给自己的。

这一天上班，他上得很有些心神不宁，就盼着下午到点尽快回家。他准备冲个澡，再洗洗头发，将自己好好打理一番。这可是晏羽的复出表演，也是他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重新见面，他势必要隆重登场，至少要把昨天那个男的给比下去。

可是说来也奇怪，虽然把时间、着装，甚至驾驶路线都确认了几遍，他总觉得有些下意识的心神不宁，而且这种不宁也并非即将见面的兴奋，而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踏实，不太靠谱，要出什么严重的岔子似的。

他提心吊胆，反复琢磨了一整天，也没有琢磨出这种心神不宁源自何处，直到对着取票机扫描二维码却显示没有演出场次时，才终于苦涩地恍然大悟。

在连着试了三个机器仍然一无所获以后，他被迫直面现实，自己大概率是买到假票了。他关掉二维码截图，给卖票的人发微信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回到购票软件，原先的购买链接已经失效，虽然知道不会有结果，他还是不死心地给那人连发了很多条消息，结果不出所料，发出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音。

他大脑一片空白，趁着取票机器没人，又去试了试二维码，仍然显示没有对应订单。正巧有人来他旁边的机器取票，他不抱希望地问：“请问你还出票吗？我多少钱收都可以。”

女生果决地摇摇头，视线扫到他手机屏幕上的二维码：“你不是有票吗？直接取就可以。”

他整个人都颓了，丧气地道：“我好像买到假票了。”

“啊……”女生一边取票，一边可惜地道，“你网上买的吧？很多骗子的。”

“我不知道啊。”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剧场大厅里密密麻麻都是拿着物料和门票的人，梦蝶的海报放映在大屏幕上，好多人在前面排队等着打卡合影。

女生取好了票，也许是看他可怜，说道：“要不然等下次开票吧，今天来这里的，我估计没有人会出票了，毕竟是晏羽的复出场。”

听晏羽的名字从陌生人嘴里讲出来，他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一时没有讲话。

“你应该也是来看晏羽的吧？”女生没察觉到他的异常，继续说，“不要紧，他这次复出，后面应该会排很多他的场，再等等就有了，这次比较难抢，后面会好一点。等会要是有人出票给你，我劝你也别信，这部剧有好多卖假票的票贩子，我看微博上挂人的都看到过好多次了，特别过分。”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一张卡片，递给陆枫杰：“我刚才在门口的太太那边领的她自己做的梦蝶的物料，多领了一份，送给你吧。”

陆枫杰接过来，那是张手绘的闪卡，卡面上两个人影交错相叠，后面的舞者一身水色长衣，右手举过眉心轻微上扬，指尖落着一只蝴蝶，卡片从绘画到质量都很精美。

“谢谢……”他道谢，“要付钱吗？”

女生意外地笑了：“不用，这都是无偿的物料，喜欢剧就好。”她朝身后指了指：“我朋友在等我，我先走了。”陆枫杰点点头。

女生离开了，他仍在取票机旁边打转，怎么都觉得不甘心。虽然女生劝过了，他总还想碰碰机会，假不假的，不试试怎么知道？都到这了却进不了场，这算怎么回事呢？

然而，甚至都没有人给他花冤枉钱的机会，他等了半天，问了好些人，没有一个愿意出票。

演出的时间愈发接近，观众开始排队入场，他愈发绝望。贴身的背心已经汗湿，他颓然靠在墙边，垂头刷手机想办法。

不远处突然爆发出尖叫声，他正心烦呢，皱了皱眉头，没理会，在余光里看到好些人朝那边涌。隐隐约约听见人群里传来晏羽的名字，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快步朝那里走。人群已稍微安静下来，他又看见方才取票时送给他物料的女生，便问道：“刚才怎么了？”

女生跟朋友在一起，表情还很兴奋，指了指二楼的平台：“刚才晏羽和谢辰出来了一下。”

他猛地抬起头，女生又说：“就来了一小会，马上要上台，现在已经进去啦。诶，你买到票了吗？”

他叹了口气，从昨晚遇见晏羽陪肌肉男买衣服开始，真是哪里都不顺利。不过说实话，在这种时候，他也不希望晏羽看见他，错过开票时间还买了张假票，反正他觉得挺丢脸。

女生和朋友对视了眼，可惜又尴尬地安慰了他几句。她们正在排队检票，他也无意打扰，同她们打了个招呼，又灰溜溜地回到取票区域。

迎面走来一个挂着工作证的工作人员，他已彻底灰心，只瞥了他一眼，不料工作人员直接站定在他的面前，问道：“先生，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啊？”他愣了愣，脱口而出，“买到假票了能维权吗？”

工作人员也愣住，“呃”了一声，问：“先生，请问您贵姓呢？”

“陆。”

“陆……”他拿出手机，对着屏幕念道，“陆枫杰先生？”

他忙说道：“对，是我。”心里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那个假票贩子今晚正好落网？

“您是要来看《梦蝶》的舞剧，是吗？”

“对。”

“好的，您跟我来。”工作人员伸出手，向他示意方向。

他没想明白，但是下意识地朝他指引的方向走，到了入口处，工作人员走上前，对检票的人说了几句话，检票员对他点头示意，他便穿过检票口，直接进入了剧场。

“等一下。”看到剧场里的人群与面前空旷的舞台时，他迟缓地反应过来，上前问道，“我这是？我这是直接可以进来看剧吗？”

“是的，先生，我带您去二楼侧方的VIP包间。”

他疑惑道：“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可以带我进来？”

工作人员看他一眼，看起来也有点疑惑：“是晏羽老师安排的，他说您是他的朋友，刚才叫我们来大厅看下您，带您来VIP包间。”

“哦，我知道了。”他踏实了，不自觉地抿起嘴唇，“谢谢。”

第75章 75 梦蝶

由于之前浪费了太多时间，被带到二楼包间时，距离演出开始已经只剩下最后十分钟。

工作人员为他推开包间的门，里面的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朝他看过来。其中有几个的身形挺拔，一看便是晏羽的同行，也是舞剧演员，三两成群地坐在一起，正在低声聊天。他谁也不认识，难免有点尴尬。

包间里更靠近舞台的地方已经全部坐满了，稍远的地方还有几个空位，他冲他们点点头，找了个座位坐下来。虽然远了些，但这个包厢的位置本就很好，视野开阔，舞台也看得清晰，他看见大屏幕的卡司表上写着晏羽的名字，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