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有舀了?粥,要来喂他。
萧芜越发想?笑,只想?问“为何离不得人,宫主难道不知道吗?”,可他现在实在难受,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更不要说出言讽刺,只神色倦怠,恹恹道:“不吃。”
谢枢再度停顿:“你不饿吗?你昏了?两天,也该饿了?。”
“……”
萧芜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他是饿,两天不进水米,神仙都该饿了?,可他身上林林总总那么多伤,每一处断脉都叫嚣着?疼痛,那个不比饿更重要?宋小?鱼尚在悬崖下尸骨未寒,萧芜满腹悲怆无处发泄,郁气堵在嗓子?几?欲作呕,这时候,谢春山问他饿不饿?
简直可笑。
萧芜垂着?眸子?,心中越发讽刺,这魔修身上有股近乎于残忍的纯真,做了?那么多事情,却丝毫不自觉过分,可惜寄人篱下,反抗也反抗不得,萧芜只死死闭眼,不再搭理。
“好?吧。”谢枢只得收了?碗,萧芜表现的很奇怪,但也不算离奇,谢枢从小?身体不好?,经常住院,他知道很多高需求病人,就像高需求婴儿一样,天生?敏感,一刻离不得人,生?病时脾气还会变得古怪,口?味也挑剔,虽然?清风明月的平芜君任性?起来有些崩人设,但谢枢愿意纵着?:“如果你不想?喝薏米粥,那总要吃点别的吧?小?厨房还煨着?莲子?粥,鲜虾鱼片粥,紫薯山药粥,川贝雪梨,总有你想?喝的吧?”
“……”
如数家珍,没有丝毫不耐。
这里头的都是萧芜之前爱喝的,可他想?起宋小?鱼,想?起那少年时常给他带的粥饭,胃部?便火烧火燎的难受起来,直泛酸水,一时恶心的什么也不想?吃,谢枢细细介绍,他反而觉着?胸腔有一股邪火在烧,只想?拎着?谢春山的衣领质问,问他为什么惺惺作态,为什么不干脆把自己?丢下山崖,丢到乱葬岗,或者丢到水狱里随便什么角落自生?自灭的好?。
还是说他是个挺珍贵的玩具,谢春山还舍不得彻底玩坏?
萧芜恶心的厉害,胃部?烧灼感的越来越剧烈,上腹的肌肉也痉挛抽搐,他闭眼忍耐,不想?在谢春山面前露出丝毫不适,眉目间冷寒如冰,端的是拒人千里之外。
却听谢春山温声问:“怎么了?,难受的厉害吗?”
萧芜不知道,他唇色惨白,额上沁了?豆大的汗珠,任谁来看,都知道他很难受。
接着?,一双手探进了?被褥,温热的手指准确点在了?抽搐的腹部?,谢枢轻轻动手按压,揉搓着?酸胀的肌肉。
每回来找萧芜,谢枢都会先抱几?分钟手炉,将指尖烫的热暖,都说久病成医,前世身体不好?,谢枢自个也会几?招揉穴位的本事,现在刚好?派上用场,便轻柔的动作起来。
“……”
手掌力度适中,很好?的缓解了?滞痛,萧芜却仿若架在刑架上受刑,温热的五指比废他经脉时还要令人惊惧,他连表面的冷淡也维持不下去了?,支着?身体往一旁躲避:“你”
谢枢帮他稳住身形:“仙君小?心,莫要掉下来了?,你想?做什么或是拿什么,叫我便是。”
等他将萧芜扶回床榻中央,手依旧隔着?衣料放在小?腹,叹气道:“太久没吃饭,想?必是胃里反酸,萧仙君,为了?自个着?想?,就算你不想?吃,也该勉强用一点。”
小?腹上手指的存在感太过明显,萧芜只想?尽快逃离这过分离奇的境地,他恶心夹杂着?难受,还有点毛骨悚然?,语调越发冷硬:“不想?吃。”
谢枢也不恼:“那你想?吃什么?”
“……”
似乎他不说,谢春山就一直不打算走似的。
萧芜冷着?眉目,胡乱:“……鸡蛋肉丝粥。”
故意不点谢春山说的任何一款粥,是存心找茬。
谢枢:“好?。”
魔宫什么没有,当然?不可能少了?萧芜一碗肉丝粥,谢枢当下掀帘出去吩咐,过了?几?分钟,便端着?肉丝粥回来了?。
他再度将勺子?递到萧芜唇边:“这可是仙君自个点的,总该喝了?吧?”
“……”
萧芜大概天生?做不来难为人的事情,顿了?半响,没找到反抗的理由,只能屈辱的张唇,将粥含了?进去。
但肉丝触碰到唇舌的霎那,他脸色又白了?三?分。
这肉入口?软烂,是细细剁碎了?,再用铁锤捣烂成肉泥后烹煮的,不知为何,萧芜忽然?想?起了?某次出门游历借宿客栈,旁桌人对无妄宫的评价
“那魔门立在百丈山崖之上,要是普通人不慎从崖上跌落,非要摔成肉泥不可,再给山间鹰隼啄食,比碗里的肉丝还要软烂呢。”
萧芜猛地推开?谢春山,再度干呕起来。
他胃中没有东西,只呕出来些胃液,大半被谢春山侧身的躲开?了?,小?半部?分溅落于地面,甚至萧芜曳地的长发上。
做平芜君时,萧芜是不会允许自己?如此狼狈的。
但如今成了?废人,人不人鬼不鬼的在谢春山手下苟活,还不如死了?干净,萧芜也懒得打理,反倒是谢春山避之不及,他心中升起了?两分痛快。
听说无妄宫主有洁癖,厌恶黏糊糊的东西,被喜欢的玩具吐到身上,想?必很恶心吧?
说来也可笑,他堂堂仙门第一人,要报复无妄宫主,却只能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萧芜胸腔空洞洞的一块,漏风一般难受,然?而心脏越是闷痛,他却越是想?笑,最终,笑意汇聚在唇角,又被主人死死抿住,配上低垂的眉目,形成了?个似哭非笑的表情。
萧芜语调奇异:“药师,你说我想?做什么,叫你就是?”
谢枢:“嗯。”
萧芜笑了?声,心中涌起止不住的恶意,他像个想?要施加报复的小?孩子?,忍不住要将谢春山的面具扯下撕烂,逼他暴露出残虐的本来面目:“好?,阁下,我的头发脏了?,身上也全是汗,粘腻腻的很难受,能不能麻烦药师,帮我清洗一下?”
谢春山有洁癖,要他帮忙清洗头发、清洁冷汗,他难道还能装的下去吗?
“……”
在无声的沉默中,萧芜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眼眸却空茫的厉害,他的灵魂像是被恶意分裂,一半悬于半空,单调贫乏空无一物,一半又沉于躯壳,油煎火烤如坠阿鼻,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要谢春山给出什么样子?的反应。
暴怒也好?,出言嘲讽也好?,拂袖离去也好?,甚至杀了?他,也好?。
但是一双手探入被子?,将他连被子?一起,整个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