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枢的动作慢且轻柔,萧芜大概是难受的狠了,冷汗刚刚拭去?,顷刻间?又出了一层,谢枢便不厌其烦的替他打理,拭了一遍又一遍。

或许是谢枢动作和缓,或许是室内的熏香点了安神镇痛的药,如此折腾了半个时辰,萧芜眉间?放松,呼吸渐渐平缓。

他睡熟了。

睡熟的平芜君既没有寻常的清冷淡漠,也没有绝望时的死气沉沉,他安安静静的躺在?谢枢的枕头上,神色清净平和,沾满冷汗的乌发?散下来,又被谢枢用毛巾擦过了。

在?久违的平静中,梦魇褪去?,萧芜唇齿微动,在?梦中说了几个字。

谢枢俯身,听见他说:“小鱼。”

谢枢顿了许久,无声叹气,安抚的拍了拍萧芜的手背,轻声道:“仙君,小鱼在?呢。”

第266章 什么 谢春山,他说什么?

萧芜醒的时候, 浑身酸软无力。

经脉隐隐作痛,但因麻药还未过去的缘故,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眼睛依旧看不见, 四肢不听使?唤,连抬手都难, 好?在听力尚存, 隐约中, 似乎有人往这边过来了?。

那人停在床头, 旋即是帕子?沾湿又拧干的声音, 接着?,有人细细擦拭过额头,又捉住他的手,将十指也擦净了?。

是谢春山。

萧芜下意识想?要挣扎,可身体无力的厉害, 连抬手推拒都做不到,喉管也火烧火燎的疼, 他只能由着?谢春山擦过额头, 耳际, 下颚,最后连脖颈也一起擦拭过了?。

萧芜这才发现,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身下的被子?换了?一床, 并非无妄宫主殿的织金细锦,而是浆洗后的软绸, 不如锦缎昂贵,但更加舒适,他也没有躺在无主殿的雕花大床上,而是一张紫檀长榻, 似乎在他昏迷的过程中,有人将他换了?房间,带来了?这里。

萧芜还来不及疑惑,那人轻声问:“仙君可好?些了?吗?我擅作主张,将仙君接来了?这里,您伤的很重,可能要细细调养一阵子?。”

是和谢春山全然?不同的语气。

萧芜恍然?,这是谢春山在扮演“药师”。

谢春山不知在玩什么把戏,像是做戏做上瘾,扮“药师”的时候平易随和温文可亲,可昨日百步亭的罡风之中,谢宫主所?作所?为,又是十足的阴狠乖戾。

即使?萧芜委地哀求,他依旧不肯放过一个仆役。

以宋小?鱼的身份修为,根本不配当细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放不放过,全在谢春山一念之间。

举手之劳他不肯,现在又是要做什么?

萧芜闭着?眼睛,他无法动作,却觉着?有股荒诞的笑意自胸腔涌起,五脏六腑牵连着?剧痛,可股笑意充斥着?身体的每一处,却是压都压不下去,若非肌肉酸胀不能动作,萧芜简直想?拍案大笑一场。

世上可还有如此荒唐的闹剧吗?

温声细语如何?昔日的宽容体贴又如何?不过是魔门中人取乐调弄的玩具,倒还自以为有些地位,萧芜,在百步亭上丢尽了?仙门玄首的脸面,如今僵卧床榻,经脉全废,便是你轻信谢春山的报偿。

不知他这个仙门玄首委地哀求的丑态,无妄宫主看得可还开?心?

满腹尖锐话语,偏偏嗓子?喑哑,一句也说不出,只能任由谢春山执起他的手,将十指细细擦过了?。

期间,萧芜陡然?捏紧了?谢春山的手,十指用力紧握,发泄似的,像是要将指甲掐入肉里,然?而他经脉全断,比废人还不如,又能有多大力气?哪怕竭尽全力,也只是在谢春山手心留下四个浅月牙状的白痕,连油皮都没能蹭破。

谢枢甚至没觉察萧芜在用力掐他。

萧芜手指修长,指甲颜色浅淡,指腹带有剑茧,是牵着?很舒服的类型,谢枢只当他难受了?想?抓个东西,毕竟前世在医院遇上小?情侣打针上药难受了?,互相抓的比比皆是,便反手握住,安抚的拍了?拍:“我给仙君熬了?药,仙君可要先用些粥饭垫垫?”

“……”

荒诞感越发明显,萧芜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无力的放开?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饶是他心如死灰,也给谢春山气起了?三?分火气,可惜平芜君病的厉害,此时能做的最大反抗,只是向床另一边偏过脸,闭目不再看他。

谢枢丝毫没察觉到他的厌烦,只是拍了?拍他,替他拢好?了?被子?:“仙君不想?吃饭?那先睡吧,睡醒告诉我,我再来替仙君热药。”

“……”

以谢春山的脾气,应该会暴怒才是,这又是在假惺惺的做什么?

然?而萧芜方才转醒,精神不济,浑浑噩噩中,又阖眼睡着?了?,这一睡便不知睡了?多久,等他迷迷糊糊再度转醒,谢春山依旧坐在床沿,呼吸均匀,似在小?憩。

萧芜刚醒,谢枢便也醒了?过来,伸手扶过他,道:“可算醒了?,快一天半没吃东西,再不醒,我得把仙君拉起来了?。”

谢宫主虽然?人阴狠,形象气质却是一等一的好?,此时为了?装药师,他刻意压着?声音,语调中还夹杂着?将醒未醒的慵懒,像是王孙公子?踏青巡游,异常抓耳。

萧芜眉头紧蹙,他精力好?了?些,虽然?仍然?无力,却能抬手了?,当下挥开?谢枢,将脸偏过另一边。

谢枢正端起青瓷汤碗,愕然?道:“仙君不想?吃饭?”

他伸手将粥递倒萧芜面前:“这可不行?,你伤的太重,得细细养上些时日。”

萧芜几?欲冷笑,心道伤成这样是拜谁所赐?既是罪魁祸首,何必假惺惺惹人厌恶。

可话没说出口?,勺子?便撬开?唇齿,将热粥灌了进来。

是他喜欢的杏仁薏米粥。

萧芜抵着?唇,抿死了?不肯继续,好不容易咽下一口粥饭,便冷声道:“不必喂,阁下请回吧。”

嗓子?哑的厉害。

谢枢手一顿:“嗯?”

他放下碗,好?言好?语的劝道:“仙君,你现在离不得人,我若走了?,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