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戚琛死便?死了,那?三百万两白银也一同消失,了无踪迹。

这?么大一笔数量的白银足以填满几个粮仓库房,戚琛生前两袖清风,家中仅有?一处房产,东厂找遍绛州全府,掘地三尺,也没找到白银的去处。

这?案子便?搁置下来,成了一桩悬案。

这?件事情萧绍前世听说过,可?那?时他只是个闲散皇子,不理朝政,每日和元裕谢广鸿跑马斗蛐蛐,没怎么留意,现在看见这?信,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将书信随手?压在香炉底下,便?见福德海绕进来,躬身行礼,犹豫着开口:“殿下,您带回?来那?位病了,病的有?些?厉害,要不要请个医生瞧瞧?”

按理说这?种小事不该打扰萧绍,可?殿下忽然骑马去司礼监,吩咐将人抬回?来,福德海拿不准主意。

萧绍道:“病成什么样子?”

“身上?伤口有?些?发?炎,刚刚又发?起热来。”

萧绍正想说话?,又有?侍女匆匆进来,福身道:“殿下,元裕相公递了句话?,说约您晚上?去湘云馆听琵琶。”

这?话?一出,福德海当即拿出大氅,要给萧绍披上?。

戚晏刚获罪那?几年,也正是萧绍最?纨绔的几年,他日日去红楼楚馆听曲,将整个京城的好琵琶听了一遍,元裕来邀请他,他都是会赴约的。

但是萧绍推开福德海,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皇帝都当过了,京城歌女的琵琶再好,也听厌了,这?个时候,他倒觉得去看戚晏受苦有?意思。

当年高高在上?的权宦,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宦官,脖颈线条偏偏绷得和松鹤似的。那?时萧绍回?京,戚晏在九重殿上?宣旨,俯视群臣,他分?明说了那?么多荒唐无稽的话?语,偏偏垂着双似喜非喜的眸子,眼里是装模做样的悲切,而那?枚泪痣挂在眼角,欲坠不坠的,让人想剜出来。

萧绍最?讨厌有?人俯视他。

他倒想看看,这?样一个人,病中是什么样子的。

也会烧的神志不清,满眼含泪,求主人施舍,给他找个大夫吗?

萧绍忽然来了兴趣,于是道:“让元裕等等,琵琶也没有?那?么早开场的,走,我们往偏殿瞧一眼。”

偏殿在府邸最?角落,府中年年拨款修缮,虽然偏僻,但不算荒凉。

戚晏是萧绍点名?带进来的,福德海不敢太为难,殿中陈设一应俱全,还烧了个炉子,比司礼监好上?不少,萧绍抬腿迈进来,戚晏正蜷在床上?,身上?压了两床厚被子,他陷在中间,被裹了个严实?,双目紧闭,像在沉眠。

确实?不太清醒。

福德海想把他架起来行礼,萧绍抬手?阻止了,问:“架起来人也是昏的,我没兴趣看昏迷的人行礼,他这?样多久了?”

福德海:“从轿子上?抬下来,就一直是这?样,烧的昏昏乎乎。”

萧绍半坐在床沿,将戚晏脸压着的一节被子抽出来,换上?自己冰冰凉凉的手?,沿着脸摸了上?去。

他捏了捏没二两肉的脸颊,挑眉道:“戚晏,醒醒?”

没反应。

萧绍俯身:“你想要看大夫吗?想要药吗?”

还是没反应。

他眯起眼睛:“你的那封文?书,爬起来再写一遍,我替你递给父皇?”

当然是假的,皇帝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递文?书,只会火上?浇油。

戚晏依旧没反应。

真昏了。

萧绍收回?手?。

发?烧的人通体发?而热,他手?上?凉,摸上?去倒成了降温的法子,萧绍抽出来,戚晏便?在梦中微微皱了皱眉,压着不让抽。

“……”

他竟还眷恋起萧绍的手?来了。

皮肤的高热残留在指腹,萧绍甩了甩手?,略有?些?不自在。

看戚晏挣扎有?意思,可真半死不活就失了乐趣,萧绍索然无味:“去,给他找个大夫,别烧傻了,起码这?几年,他得活蹦乱跳的。”

福德海上?前:“那?这?药?”

萧绍正系着大氅,头?也不抬:“用,往好了用,偌大的府邸,还能缺了他的药?”

萧绍是肆意妄为,却不傻,他前世没想着登基,便?没参合进来,但这?世注定要染指那?至高之位,就不能让戚晏折在他手?里。

戚晏的父亲是获罪没错,但戚琛也是当时有?名?的大儒,戚晏本人已蟾宫折桂,名?列一甲,两人在清流之中小有?名?望。

银库失窃案闹得沸沸扬扬,至今依旧有?不少官员认为缺少证据,戚琛无辜。

当年太子在一种太监里选中身份有?问题的戚晏,也是为了在清流中获取美名?,现在萧绍截胡,起码在面子上?,他也要对戚晏过的去。

将偏殿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了福德海,萧绍骑马赴约,他这?人天生不知道低调怎么写,宵飞练嘶鸣一声,四足踏过长街,萧绍在湘云馆前一勒缰绳,上?了二楼雅座。

元裕、谢广鸿已经在雅座等候了,菜也早就上?好,萧绍在他们对面坐下来,随便?动了两口筷子。

楼下传来悠悠的琵琶声,元裕叹了口气:“哎,过几日又要去上?书房,我是真不想去。”

谢广鸿道:“谁能想去?我都这?么大了,还被拘在这?种地方。”

萧绍现在还是皇子,没封王,要读书的,他虽然年纪到了,但皇后觉着他性格顽劣,又是小儿子舍不得,非要拘他两年,要他收收心,而后才许他去封地。

元裕谢广鸿都是功勋之后,从小和萧绍鬼混,也被各自的父亲压着去上?书房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