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叶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他和胡宝生了，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昨日发生的一切是否是虚幻的，正发着呆，就听到一声开门声，有人窸窸窣窣地将什么东西摆在餐桌上，然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间门。

四目相对，胡叶率先移开了视线：“你还没走？”

“睡得好吗？”刑飞沉直接走了进来，沙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抬出去了，他没有坐的地方，干脆蹲到胡叶床前，又要去亲人，胡叶连忙捂住嘴巴，他还没刷牙！

刑飞沉亲了亲他的手背，也不在意，站起来轻轻把他背后的被子掀开，望见一双黑亮的圆眼睛，胡宝生已经被吵醒了，望到他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宝宝，起来刷牙洗脸吃饭，爸爸送你去幼儿园。”

他竟然这么快就进入角色，给胡宝生穿小衣服，有些笨拙却耐心十足，动作也轻柔，难以想象他做得很顺手，胡叶在他把胡宝生抱去刷牙之后，才下了床来。

洗漱好回到客厅，父子俩正在吃早餐，东西明显是买的，胡叶看着精致餐盒上的logo，是离这里很远的一家高级餐厅，他竟然跑这么远去买。

吃完早餐，刑飞沉抱着胡宝生，等胡叶穿衣服，“我送宝生去幼儿园，再送你去上班，你在哪里上班？”

胡叶穿上工作服，没有觉得不堪甚至有些坦然：“我现在在帮人家搞清洁，工作地点就在幼儿园附近，你有事就先走吧，我会送宝生去上学的。”

明显的拒绝，刑飞沉却好像听不懂，抱着宝生出了门：“我已经在车上装了儿童椅，以后专门用来接送宝生。”

“不用了，真的。”胡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心乱如麻，他一向拒绝不了他，更何况他是宝生的亲生父亲，他没有权利拒绝他对宝生好。

宝生不知道两个父亲之间的问题，只高兴地坐在儿童椅上，叫爸爸快上来，胡叶无奈，只得上了车。

一路上刑飞沉和宝生有问有答，气氛融合，胡叶却有些沉默，待宝生进了幼儿园，刑飞沉问他往哪里走时，他才开了口：“宝生是你的小孩，但是归根结底他是我的小孩，你不需要特意做什么，他一样会认你，只是你真的没有必要再过来了，你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因为知道宝生的存在而打乱了节奏。”

刑飞沉手指点在方向盘上，透过后视镜看胡叶认真的脸，问道：“我的生活，是什么生活？”

“你该做什么就去做，该结婚就结婚，该生子就生子，留下宝生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你不用感觉到有压力，我和宝生都不需要你负责。”

“说完了吗？”刑飞沉发动汽车，说：“你工作的地方在哪里？”

胡叶下意识地回答了，等到汽车都上路了，才瞪着前面的人说道：“我是认真的，你有没有在听？”

“有，我觉得这些事情都可以好好商量，我也有很多想做的事，下午几点下班，下班了我来接你，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谈一下这些问题。”

以为他听进去了，胡叶松了口气，过了这几年，他越发意识到自己和对方的不合适，他们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泥沼中的杂草，当初的他是怎么敢肖想和对方过一辈子的。

下了车，胡叶理了理工作服往小区里走去，这几个月他换了好几份工作，最后才找到这份稳定的清洁工的工作，他们的工作是帮人家做装修清洁，或者是陈旧房屋清洁，虽然累了点脏了点，但工资还可以，也不要求学历。

进了小区，发现同事都已经在等着了，他们今天要清理的房子位于十五楼，有近两百平米的面积，工程量很大，一看到他来，穿着跟他们明显不同的一个男人便问道：“胡叶，你感冒好点了没，如果还没好，今天回去休息吧，身体最重要。”

说话的人是他们的经理，叫王学真，大学才毕业两年就已经当上了经理，因为都是从西南乡村出来的，又知道胡叶带着一个孩子，他对胡叶很是照顾，安排他工作的时候都尽量不让他去远的地方，胡叶对他很是感激。

“王哥，我已经好了，谢谢你的关心。”

王学真看胡叶气色不错，知道他没有大碍了，便将工作安排了下去，然后自己赶去了另一个工作地点。

今天的房子不知道多久没打扫了，他们六个人一直打扫到下午五点才完工，看着焕然一新的房子，虽然不是自己的，但还是有一种成就感。

下班前他接到了王哥的电话，“胡叶，弄完了吗，晚上想吃什么，我带你们去吃。”

他说的你们不是指其他同事，而是指胡宝生，胡叶想着胡宝生现在已经被刑飞沉接走了便说：“宝生现在应该已经吃过了。”有时候他忙，王哥还会去帮他接宝生，而且王哥之前也请过他吃饭，这回胡叶想请回去，也想表达对王哥的感谢之情。

“那我们俩去，快下来吧，我在外面等你。”

出了小区，同事们都各自走了，胡叶找到王哥的车正准备走过去，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就停到了他的面前，车窗降下来，宝生在后座的儿童椅上高兴地叫着爸爸，刑飞沉则定定地望着他：“上车。”

王哥已经下了车来望着这边，他以为胡叶遇到了麻烦，胡叶向他摆了摆手，问胡宝生：“王叔叔请我们吃饭，宝生吃过了没有？”

“爸爸带我去吃了好吃的。”

刑飞沉看着前方站着的男人，说：“宝生吃过了，我还没有，去哪里吃，我请客。”

胡叶站着不动，宝生叫道：“爸爸，快上来呀！”

胡叶叹了口气，罢了，吃过这一顿饭，就跟他说清楚：“我去坐王哥的车，你们俩跟在后面。”

轿车里的父子俩乖乖点头，胡叶上了王哥的车，解释道：“宝生他……他叔叔带着他呢，我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去，王哥。”

王学真点了点头，笑道：“人多吃起来也比较热闹。”他看得出来后面那辆车价值不菲，宝生竟然有这样一个叔叔，却没听胡叶说过，但他不是多嘴的人，有疑惑也只是装在心里。

到了饭店，王学真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把胡宝生从车上下了来，宝生抱着他的脖子，叫着爸爸，他以为他叫胡叶，胡叶却没反应，便拍了拍他：“你儿子叫你呢！”

胡叶像是才反应过来：“啊，哦哦，宝生，爸爸在这呢。”

四人进了饭店，王学真招呼着点了菜，然后便拿出手机和胡叶凑在一起说工作上的事情，明天有一个需要清理的房子离得有点远，工资给得挺高，他想让胡叶去，下午他可以帮忙接宝生，胡叶感谢得不知如何是好，王学真笑着揽着他的肩膀道：“兄弟俩这么客气做什么！”

这画面刺眼得紧，刑飞沉简直想把那只手弄折了，但他知道自己不可以，他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王学真，举起茶说：“王哥是吧，我是胡宝生的爸唔……”

胡叶捂住他的嘴疯狂地朝他使眼色比嘴形，叔叔！你只是个叔叔！刑飞沉看着他着急的脸，在他手心舔了一口，在他把手缩回去之后，转变了口风：“我是宝生的叔叔，谢谢你对胡叶父子的照顾，今天我们俩都要开车，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改天我再单独请你喝一杯，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

“都是应该的，胡叶就像是我的弟弟一样，我们俩又都是山里出来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王学真把那杯茶抬起来，说话也滴水不漏。

“胡叶带着小宝生，多有不便，说互相帮助谈不上，真的得感谢王哥对他们父子的照顾，来，我敬你。”

明明年纪都差不多，刑飞沉却跟着自己叫对方王哥，这是完全站在了他的这一边来，从他的角度去考虑事情，胡叶有些触动，刑飞沉根本就没有必要这样。

回去的路上，宝生已经睡着了，胡叶抱着他，看刑飞沉将车开得很平稳，吃饭时他发现了他眼睛里的疲惫，不知道他昨晚有没有睡着，今天有没有补过觉，“你……”

他的声音很轻，刑飞沉却立刻捕捉到了，偏过头问道：“什么？”

“你把我们送回去就回家去休息吧，明天也不用来了，以后，以后你想看宝生了直接过来就行，他永远是你的小孩，这一点不会变。”

刑飞沉没说话，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然后将车停了下来：“把孩子抱上去睡觉，然后下来一下，咱们把事情说清楚。”

这个事情他们早一点说清楚，对彼此都好，胡叶把孩子送进屋，然后给孩子盖好被子，就关上门下来了，他从开着的车窗里看到刑飞沉靠坐在拆卸了儿童椅的那个后座上，闭着眼睛，似乎很疲倦。

他开口：“上来吧，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