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和昨晚一样的味道,有些抵触,但看到他认真的表情,还是没有推开他。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都很安静。
下车时,刑飞沉又要来抱他,胡叶挡开他的手:“我自己走。”
刑飞沉没说话,把他从车上牵了下来,他并没有上楼,只是看着胡叶的背影。
上了楼梯的转角,胡叶才松了口气,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做错事的人不是他,不敢面对的人却是他。
林哲和何旭荣没在宿舍,期末考快到了,他们也在图书馆里抱佛脚,胡叶爬到床上盖上被子,闭上了眼睛。
晚上林哲和何旭荣回来,见他躺在床上,问了一嘴,胡叶说没事,他们就各自做事情去了。
胡叶想,也许交朋友像林哲他们这样挺好的,不用太深也不用太浅,只需要作为“朋友”在那里就好,不用想彼此之间的差距,不用太在乎对方。
他渐渐发起了低烧,缩在被子里动也不想动,很累,脑子很乱,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刑飞沉回来时已经是十一点快要熄灯的时候了,林哲正在和女朋友打电话,何旭荣正在打游戏,这么大的声音,胡叶被子盖着头一点声响都没有,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子上,轻轻掀开胡叶的被子,胡叶嘴唇干燥,脸蛋苍白,眉头一直皱着,像是很难受。
他碰了碰他的额头,转身将医生开的药打开,又去接了点热水,回来推了胡叶好几下他才睁开眼睛,看到是他立刻往被子里缩,刑飞沉只好把头跟着伸进去:“吃药,不吃药好不了。”
“那怪谁?”胡叶不能否认自己恨他,怨他,语气也控制不住地不客气。
“怪我,起来把药吃了。”刑飞沉对着他的耳朵耳语,胡叶被他呼吸间的热气刺激得脊背发麻,翻了个身不说话,刑飞沉只好握住他的腰说:“还是你想让宿舍里的人知道你为什么生病?”
胡叶果然受激,翻了个身坐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怪你!”
声音太大,何旭荣和林哲都望了过来:“你俩在那嘀咕什么呢?”
胡叶不说话,刑飞沉淡淡地说:“没什么。”
胡叶真的不明白刑飞沉在假惺惺什么,左手拿热水,右手拿药,这样伺候他,是因为愧疚吗?如果他会愧疚,昨晚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吃完药,他上了个厕所,回来见自己桌子上放了碗热气腾腾的粥,不知道是什么粥,里面放的东西他也不认识,他疑惑地抬头,刑飞沉正看着他:“把粥喝了。”
他不想喝,又怕林哲和何旭荣看出不对,只好坐下来一口一口地舀进嘴里,味道是真的很好,很香,吃完了才发现身上出了点汗。
吃完他感觉有点撑,熄灯的时间也到了,就爬上床去坐着,怕躺着不舒服,想等一会儿再睡,刑飞沉用手机电筒照着把他吃完的碗收进保温桶里,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也爬上了床,胡叶低着头在手机上乱点,装作没看他。
突然被子上扔了一件宽长的羽绒服过来,是刑飞沉的,他的羽绒服摊开来像一床小的羽绒被,胡叶被子不够厚,睡觉时总是需要好一会儿身体才暖起来,可他不想用刑飞沉的。他抓了羽绒服的帽子想给他扔回去,突然听到床的响动声,刑飞沉竟然爬了过来,胡叶紧张又小声地问:“你干什么?”
刑飞沉的手按在羽绒服上,抻了抻,结结实实地让胡叶从脚盖到胸口,胡叶听到他低沉的嗓音说:“不要任性。”
“我哪里任性?!”胡叶低低地反驳,不敢大声说话,见刑飞沉的手还压在自己脚上,忍不住给他挥开了,“你不要莫名其妙。”
“不想病情加重就乖乖盖好。”黑暗中胡叶能感觉到刑飞沉认真的眼神:“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你想挂科?”
“你回你床上去。”胡叶不想跟他争执,每次都显得自己特没理,他往被子里滑下去躺平了,无声的拒绝回答,显然这个问题也无需回答。
刑飞沉见他的床上鼓起一个小包,又给他掖了掖被子边角,才回到自己床上躺好睡觉。
期末的最后几天,胡叶抓紧时间把所有的知识点全部过了一遍,还抽时间给林哲和何旭荣补了一下重点,忙得暂时忘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刑飞沉也在自己复习功课,四个人在宿舍相处的时间突然变多,只是胡叶突然觉得和其他两个人相处都比和刑飞沉相处自在。
期末考之后,胡叶准备在这边找兼职做,不回家了。回了家,也只是割猪草喂猪,做农活,做家务,下学期的生活费都还没着落呢,只是咨询了宿管之后才知道,假期的时候宿舍竟然不能给住,因为怕学生在宿舍出意外,尤其是他这种大一的新生。
其他人都回家了,胡叶一个人坐在宿舍里,计划被全部打乱,让他就这么回家他不甘心,可是做兼职的话还得租房子,他哪里有钱。
他在各个兼职群刷着消息,突然冷不丁地跳出了一条消息,刑飞沉发来的,他问胡叶在干什么?
胡叶没回,他又打了视频电话过来,胡叶直接挂断了。
明天学校门就要关了,胡叶睡在床上辗转反侧,他也想像室友们一样拉着行李箱就回家,不用担心生活费,学费,回了家也不会挨白眼。
昨天胡妈给他打电话了,她听说大城市工资高,让胡叶找兼职做别回家了,胡叶笑着说自己正有这个打算呢,然后胡妈又说他能赚钱了,那她就不让胡励志给他转钱了,胡叶点了点头,想起胡妈看不到,说应该的。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胡叶还想问,那过年他能回家吗?话还没说完,胡妈就挂了。
胡叶麻木地看着手机上的兼职信息,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包吃包住的,如果是全职的话应该是有的,但是很少有给兼职提供住宿的。
他刷了刷朋友圈,何旭荣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玩了,他发了几张在大海里游泳的照片,那边阳光灿烂,看起来一点也不冷,胡叶裹紧了身上的被子,给他点了个赞。
第二天他收拾好行李,又去找宿管,宿管也要放假,放假了宿舍就没人管了,学生出了什么事他都脱不了干系,胡叶再次被拒绝了。
等他回到宿舍,却看到早已经回了家的刑飞沉坐在他的椅子上,见他回来,把眼睛从手机上移到了他的身上:“你要回家了?”
胡叶突然有点委屈,他想回家,就算那个家不待见他,他也想回去。如果能顺利找到兼职,能有一个住处,他还不会如此难过,当这两件事撞在一起,天大地大,他居然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
他低着头不说话,刑飞沉站起来,抬手把他背后的门关上,微微低了一下头:“怎么了?”
胡叶吸了吸鼻子,偏过头去:“没怎么。”
“没怎么是怎么了?”
胡叶真的好讨厌自己,明明是伤害过他的人,在面对刑飞沉的关心时他差点忍不住全盘托出,他好想找个人倾诉,可是根本没有人真的关心他,他知道吐出的真心话最终都会变成利刃刺在自己身上。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好希望有个人能在他撑不住时接住他。
可是他一无所有,他能为别人做什么呢?他仅有一具畸形的躯壳和一颗破碎的内心,恐怕打碎了都没人捡回家。
“你不是回家了吗?”胡叶转身理了理书桌上的课本,避开刑飞沉的视线。
“我来找你。”
胡叶把一本英语小词典装进书包里:“找我做什么?”
“我爸让我去找个兼职做,我一个人不想去,想找你一起。”刑飞沉说这话时一直观察着胡叶的表情,见他先是睁大眼睛然后开始怀疑:“你这么有钱还要做兼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