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吃，不着急，让妈妈多陪你一会儿，我的孩子长?得好快，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啊......”

“以后上了大学，你找个爱吃的女朋友，你俩一起多吃点?好吃的，长?点?肉......你现在?太瘦啦......”

中?午放学，宋砚楚已经?听梁誉泽念叨一上午徐雅芝好了还给他做饭、叫他上大学找女朋友的事，他们在?学校旁边的餐馆打包了米粉肉，准备回去和徐雅芝一起吃。梁誉泽这次模拟考试确实考得不错。

“妈！”梁誉泽一进门就?喊了一声。

半天?屋子里都没人应答。

梁誉泽还要再叫，宋砚楚拍了他一下，“小点?声，没准芝姨休息了呢。”

他们的动静小了下去，房子里安静的出奇。

梁誉泽换了鞋，小心翼翼地拧开?了徐雅芝的房间门。

房间的床上，徐雅芝穿着白?裙子，静静地躺在?那?里，血把她身侧的裙子和床单浸染成深红色。

第69章 可惜

房间里的暖气明明烧得火热, 可宋砚楚感觉自己像掉进冰窟窿一样，四周被寒冷刺骨到瞬间麻木的暗流包裹，耳朵听?不?见?，嘴巴也发不?出声音, 就连动动手脚都做不到。

只?能?睁着?眼睛, 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看见梁誉泽抱着徐雅芝, 大张着?嘴，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听?不?见?声音，不?知道眼前人的哭声是震耳欲聋, 还是痛苦得连一声哀鸣都发不出来。

宋砚楚很害怕, 怕到他都?差点感觉不?到齐昭的存在。

殡仪馆的人来了，两个男人, 站在宋砚楚眼前, 他们想过去把梁誉泽和徐雅芝分开, 可梁誉泽不?撒手。他们人影交叠, 在宋砚楚眼前来回地晃, 宋砚楚再也忍不?了了, 冲进厨房, 恨不?得把半边身子都?扎进垃圾桶里, 呕起来。

吐到宋砚楚感觉自己眼球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的时候，他才脱力地坐倒在地上。

“节哀啊小伙子, 我们得看一下......”殡仪馆的人的声音终于传进了宋砚楚的耳朵。

他扶着?水池站起来，拧来水龙头, 洗了把脸又漱了几遍口，一直到他眼前没黑影, 他才扶着?墙走出厨房。

他拍了一下堵在房间门口的人，“让让, 我去看看他。”

房间里，梁誉泽坐在床头，把徐雅芝半边身子都?搂在怀里，手托着?徐雅芝已经抬不?起来的头，一下一下地轻轻摩挲着?。

“妈妈，妈”

“梁誉泽......”宋砚楚走过去，他只?是叫了一下梁誉泽的名?字，当时经历梁老师离世的钝痛又敲在了他的心上，他忍着?，拉起徐雅芝的手，把它放进梁誉泽怀里。

“楚哥，我妈是不?是在怪我啊。”梁誉泽抬起头。

“妈妈一定是知道姨姥姥给我找了疗养院，她觉得我会送她走，她觉得我把她当累赘，”梁誉泽抱紧了徐雅芝的身子，把头埋进妈妈的发间，低声哭道，“对不?起妈妈，我真的想过去看那?个疗养院，我真该死，我真的想过......”

“可是我没去过，那?天我根本就没有走到车站，只?是在修自行?车的赵叔的摊旁边坐了一天。我问赵叔干这个能?不?能?挣钱，我能?不?能?和他学。他问我还?考不?考大学了，我其实是想考的，可是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一样考不?上的，那?些?事情都?没意义了。”

“赵叔说他挣的钱能?供女儿读大学，我就放心了，然?后我就帮他打了一天的下手，学了好?多东西。”

“妈妈，你不?是说要我找个爱吃的女朋友吗，你不?在了，她就吃不?到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大骨棒和西葫芦大饺子了。”

“我也吃不?到了。”

“我没妈妈了。”

徐雅芝的后事大多是齐昭和一中的老师操持的，老家的人能?联系上的不?多，姨姥姥的儿媳妇还?在医院过不?来，最后就宋砚楚、宋慧还?有徐雅芝之前关系还?算好?的同?事来，办了葬礼。

一直到徐雅芝的骨灰和梁雨生安葬在一处，梁誉泽都?没缓过来。

他在家里，抱着?徐雅芝的衣服，不?吃不?喝，也没有声响。后面还?发起了低烧，一直是半睡半醒的样子，嘴里还?时不?时呢喃几句。

宋慧走过去抱住梁誉泽，他也没什么反应。

她听?到，梁誉泽在叫妈妈。

“你去考试吧，”宋砚楚帮齐昭摘了手臂上的孝套，“这有我和宋慧，放心吧。”

“我是不?放心你。”齐昭皱着?眉头。

宋砚楚只?是不?像梁誉泽那?样把自己封闭起来，但看着?脸色一点都?不?比梁誉泽好?。

“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宋砚楚扯扯嘴角，想笑一下让齐昭放心，可又怕自己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就放弃了。

他抬手用力地抱了齐昭一下，“去吧，把我的那?份成绩也考出来，让老潘别那?么遗憾。”

宋砚楚知道，有人比潘德安还?遗憾，可他没办法。

齐昭也抱住了他，亲了亲他的耳垂，“可惜满分只?有那?么多。”

可惜宋砚楚。

“你不?后悔？”齐昭走后，宋慧问他。

宋砚楚摇了摇头，“后悔不?过来了，要悔的事情有点多。”

他们在一起向来都?是热闹的，宋慧和梁誉泽两个人吵嚷起来像一个人长了八张嘴一样，宋砚楚只?有在旁边捂耳朵的份。不?像现在，宋砚楚好?想听?他们再吵两句。

“以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梁誉泽这么好?，又帮他打架，又带他学习，还?因为?他和我们玩，现在看来，那?些?算啥，你还?为?他放弃了高考。”宋慧苦笑着?说道。

“我倒希望他一辈子顺风顺水，不?遇到我也好?。”宋砚楚道。

在不?曾见?过梁誉泽的日子里，宋砚楚总觉得这世上还?有人爱他，有人记挂他，他坚信那?人是梁誉泽。

现在他更加确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