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紧紧抓着她,但是脉搏迟缓微弱得近乎不可察觉,威严的眼睛紧紧闭着,额上的血迹已经被雨冲走,右胸胸口的衬衫被子弹钻出一个血洞,衬衫上全是淡薄的血色。
徐意丛听到自己脑袋里炸开“嗡”的一声。她的喉咙里全是烧灼的干渴,眼前一片片晕眩,都分不清他的手腕是冷是热,也根本看不清他流了多少血,只是拖起身体慌乱跪在他身边,“徐桓司?你……”
她掐他的人中,探他颈侧的搏动,入手是一片濡湿,她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找到颈动脉,用力按住,可是手指没有知觉,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远处有车灯靠近,停在路边,有人在路边大声喊话,明亮的车灯扫过来,她这才看清他胸口那个被子弹打穿的血窟窿,还有颈侧的大片伤口,可怖地翻卷着皮肉。她该回头看看来人是谁,或者做点别的什么,可是刚才车子向她冲来的时候她没有慌,发现自己的腿被卡住的时候也没有慌,现在徐桓司紧闭着眼睛,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连回头都不能。
那些车子在马路边停下,有人快步走来,徐意丛认出那不是李秘书,本能地劈手捡起地上的枪,紧紧握在手里,为首一个金发的陌生男人只好停在人行道下,举起双手,摇头用英文说:“小姐,放松,我是医生。”
她跪在原地,一只手紧紧握着枪,另一手放在徐桓司的脖子上,戒备地看着对方,一动不动,好像他敢上前一步,她立刻就会开枪。
谁都看得出她精神紧绷过度,手里还有枪,没人敢动。有个高个子快步走来解围,示意她扭回僵硬的目光看他的脸,“丛丛,是我。”
他的桃花眼和卷头发都很熟悉,可是她在高度紧张下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徐意丛的眼睛睁得极大,充满戒备地仰头望着他,整个人都是紧绷的,陈昂绞尽脑汁地解释:“我啊,我……我叫什么来着,妈的……陈昂,我叫陈昂!丛丛,我是陈昂哥哥,你不记得了?”
陈昂她不记得,但记得陈昂哥哥。他跟徐桓司同岁,在学校的时候总在谈恋爱,圣诞节的时候满世界送女生玫瑰花,还手贱送了徐意丛一支。那时徐意丛才小学三年级,哭着鼻子找徐桓司告陈昂哥哥的状,害得他被徐桓司揍了一顿。
空气骤然回到了胸腔肺叶里,徐意丛低下头,大口呼吸,猛地咳嗽起来。陈昂麻利地脱下外套裹在她肩上,轻声说:“没事了。丛丛,放开他。”
她终于把两只手都松开了。
腿上的伤口横在动脉血管上,赶到医院时,徐意丛已经失血过多,接近休克。大量血液和药物输进血管,循环几遍,神智终于摇摇晃晃地飘了回来。
原来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她口干舌燥地起来喝了水,然后坐在床边,撩起病号服的裤腿,看见小腿骨上密实的纱布,还有膝弯上被领带紧箍出的一圈青紫,动一动小腿,沉闷的痛感就传入大脑。
所以是真的。车祸,枪,还有大片氤氲开的血,都是真的。她还是觉得口干舌燥。
徐意丛单腿蹭出了病房,护士连忙走过来,示意她回去。徐意丛没动,扶着墙脱口问她:“我哥哥呢?”
护士的蓝眼睛同情地看着她,她的冷汗簇地冒出来了,“跟我一起来的人呢?徐桓司、他”
她看不下去护士的表情,就好像她是迪士尼乐园里走丢的小孩似的。她被越看越慌,没等问完,扶着墙转身就往走廊另一边走,护士赶上来按住她的肩,“你说他的名字我就知道了。别急,你要看他?我送你去。”
护士让她坐上轮椅,推她穿过私立医院安静的走廊,转过一个弯,接着另一个弯,漫长到让徐意丛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发抖,但最后也还好,护士并没有推她去停尸间,而是重症病房。
徐意丛在玻璃窗外看了好几分钟,突然明白古希腊人为什么禁止用蜡雕刻人像了这种材质太像真人的皮肤,几可乱真,让人心生怖惧。里面的徐桓司苍白安静得不真实,如果不是那些五颜六色的管子和横七竖八的绷带,她会以为那里躺着的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像。
隔着一道玻璃,她漫长地发了很久的呆,什么都没有想,没有想是谁要算计她,没有想该不该通知家人,没有想那些在书上学过的医学知识,也没有想自己其实决心不跟他说话,但昨晚却说了那么多。
陈昂在她脚边蹲下来,叫了她一声,“丛丛。”
粗长一更庆祝100(也不怎么粗长
“我哥哥呢”
“我存稿呢”
101不长心眼<圣诞季风【兄妹1V1】(桃子奶盖)|PO18臉紅心跳来源网址:/books/692018/articles/8059650shuise
101不长心眼
隔着一道玻璃,她漫长地发了很久的呆,什么都没有想,没有想是谁要算计她,没有想该不该通知家人,没有想那些在书上学过的医学知识,也没有想自己其实决心不跟他说话,但昨晚却说了那么多。
陈昂在她脚边蹲下来,叫了她一声,“丛丛。”
他昨晚碰巧在伦敦,李秘书情急之下搬了他做救兵,他匆匆忙忙穿着睡衣跑来救人,又在医院耽搁了一天,多少有点灰头土脸的,放在以前,肯定要被徐桓司和徐意丛合伙埋汰一顿,好在徐意丛现在无心注意,睁着茫然的大眼睛跟他对视了半天,才再次认出了他,小声说:“他很危险吗?”
陈昂指指自己的脖子和右胸,“医生说了一堆,我没大听懂,反正就是有些骨折骨裂什么的,胸口挨了一枪,子弹取出来了,另一枪擦着脖子过去,没碰着血管。”
徐意丛“哦”了一声。陈昂的唇角翘着,接着说:“别担心啊,丛丛,你哥知道你一直特想揍他,他这就是跟你卖惨呢。”
徐意丛没被他逗笑,魂飞天外地抽了抽鼻子。陈昂的笑容也敛起来了,摸摸她的额头,“他有什么好看的。你的伤口在发炎呢,我送你回去睡觉,行不行?”
徐意丛一句话都不想说,摇摇头,自己低头研究了一下轮椅构造,笨手笨脚把自己弄回病房去了。
腿上的伤口的确在发炎,到了晚上,免疫系统终于崩溃掉了,徐意丛又冷又疼,迷迷糊糊地说了整夜的梦话,白天时,终于短暂地清醒了一阵,陈昂和李秘书站在她床前,陈昂啼笑皆非地说:“丛丛啊,男女授受不亲,你得把李秘书放开,不然等你哥醒了还得揍他。”
她死死抓着李秘书的手腕,满头冷汗,苍白着脸,还没从噩梦里醒过来。护士把她的手掰开,叫他们出去,把针管推进徐意丛的血管里。
相同的梦又卷土重来了。夜雨滂沱,她跪在地上,徐桓司皱眉闭着眼睛,一线眼痕刀刻般凌厉明秀。
她叫了一声:“徐桓司。”
吐字牵动干裂的嘴唇,有一丝丝的刺痛,她不说话了,但过了片刻,有湿润清凉的东西附上唇瓣,是沾湿的棉签。
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对待她。小时候贪玩打雪仗,冻得生了病,怕挨外婆的骂,躲在被子里不敢说,到了半夜,烧得话都说不出来,是他守了整夜,也是这样润湿她的嘴唇。
她睁开眼睛,目光正撞上他在夜色中明亮的眼睛。他的额角和下颌都有深红的擦伤,满脸苍白的倦容,头发没打理,右手臂吊着,病号服外面披着陈昂皱巴巴的风衣,落拓狼狈得吓人。他大概没有料到她会醒来,凝固在了一个折腰的姿势上,手里还拿着棉签。
徐意丛的头发在枕头里拱得乱蓬蓬的,像只小鹌鹑,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他直觉她又要哭。
但她没有哭,浓郁的夜色衬得她更加眼睛大皮肤白,多少显出了一点神经质,就这么神经质地跟他对视了半晌,她轻轻抬手攥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握。
掌心的消瘦手腕腕骨突出,有些冰冷,但是真的。
她筋疲力尽地松开手,重新闭上眼睛。
金苏苏来医院的那天,徐意丛才终于头重脚轻地起了床,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揉眼睛。金苏苏恨铁不成钢地抱臂站在床边,“徐意丛啊,这么大年纪了,不长一点心眼,出门也不看看时间,你不住院谁住院?把大圣吓得好几天不敢出门,孩子的心理损失你赔得起吗?”
徐意丛低眉顺眼地挨骂,金苏苏骂完了,通体通畅,撩起她的裤腿看,“疼吗?”
徐意丛已经没有那么疼了,但是看到金苏苏带来的东西,她乖巧地卖了个惨,“疼啊,好疼啊。那泡芙是什么馅儿的?”
金苏苏冷眼看她盯着泡芙盒子盘算小九九,欲擒故纵,“香草奶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