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徐意丛坐起来,接过那个小袋子,囫囵不清地说:“谢谢。”

他看着她的脖子,说:“一件衣服而已,不值得的。”

她没有说话,他一面摘手套,一面绕开沙发走了,她还在揉眼睛,分明半梦半醒的,忘了脖子上有伤口,只觉得嗓子眼里发干,于是伸手去捏喉咙。

徐桓司还是走回来,倒了半杯温水,一手捏住她的袖角扯开捏喉咙的手,另一手修长的指节扣在杯口,递到她唇边。

他半蹲在沙发旁边,这个姿势熟稔至极,她就着他的手,用两只手捧住杯底。徐桓司看着她小口小口地慢慢喝水,玻璃杯口抵着嫩红的舌尖,细长的睫毛柔软地罩下阴影,碎碎地落在她白白的面颊上,小小的耳垂光洁如婴儿,沾染了一点氤氲的绯红。

半杯水喝完,她没有焦距的眼神终于茫然地落在了他脸上,这才察觉徐桓司近在咫尺的目光过于明亮,近乎灼热渴求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像要直直望进她的血液和骨骼里去。

她没有说话,只觉得眼前的情景莫名地熟悉,连竹叶青的气味都熟悉,沉默的空气也熟悉。

对视只持续了一瞬,仍旧是徐桓司打破沉默。他站起身来,把杯子放下,说:“冷就回去睡吧。”

他只不过是一说,并不一定要她回房去睡,说完这句话,他就绕过沙发,抽身上楼去了。徐意丛在沙发上坐了几秒,也抱起毯子,迷迷瞪瞪地抱着毯子上楼。

她没有穿鞋,脚下一点声音都没有,走在前面的徐桓司没有发现,边走边脱掉大衣,提在手里。徐意丛也没有发现自己这样子很像跟踪狂,只是困得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亦步亦趋跟他走了一路,有点拿不准自己的房间在哪边,于是在他的房门外左右犹豫了一下,眼看着他反手开了灯。

刚回家的那天晚上他的房间里是漆黑的,只有浴室灯亮着,但这时明亮的灯光撒了一头一脸,她一眼看到了里面的样子,蓦地顿住了脚步。

他把床换掉了。

她在那张床上做过什么?在第一年除夕的时候被他吻过,第二年的冬天,她把自己当做他的生日礼物,虽然因为她的生涩,他并不享受。

还有一次,是一个雨天的清晨时分,他们刚刚做过爱,她趴在他的胸口问事后烟是什么感觉,试图让他教自己抽烟,他反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一边笑着骂她不学好,一边自己点燃一支烟。她伸手去抢,他当然不给,争夺间实木床架被烟头烫出一个小小的暗迹,她怕他看见了会勒索她,连忙用手挡住,试图瞒天过海。但他已经看见了,在她的头发上吻一吻,低哑地说:“怕什么?没有你重要。”

他把那张床换掉了。

而她换掉了什么?一天之前,她把高中时穿过的米老鼠裙子放进了衣柜深处,几个小时之前,有很好的男孩子想要跟她认识,而她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好奇。

她以为自己收拾了旧山河,今后有大把没心没肺的快乐可以虚掷,可是那张旧床变成了一根她曾经不屑成为的鱼刺,卡在心室,蛰伏沉默,找准时机,狠狠一刺,在这个心脏剧烈收缩的时刻。

她变成了那张床留在她身体里的废墟。

徐意丛像被两枚钉子钉在了原地,站在那里,一动没动。徐桓司回身关门,这才看见她在门外,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那张床。

她的眼圈是红的。徐桓司心口骤然重重一揪,有几秒钟,心腑冰凉一片。

徐意丛抱着毯子站在那里,突然抹了一下眼睛,很小声地问:“为什么你可以?”

他看着她哭,脸色慢慢苍白下去,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但她知道他听明白了,她问他为什么可以那么潇洒,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总是有新的爱人,新的故事。为什么她不行?

可那不是他能解答的问题。

她抱着毯子,机械地抬起脚步往自己的房间走。不知道为什么,徐桓司大步追过来了,从后面抓住她的手腕,他像是不堪重负一样,把她的名字脱口叫了出来:“丛丛,不是那样。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都不重要。不管是因为什么,最初的起因就是他。

是他要吻她,是他在大雪纷飞的平安夜里送她回学校,是他说“如果你也喜欢我”,是他亲吻她的发顶,让她觉得他像干渴的圣埃克絮佩里,而她是失事飞行员的绿洲,沙漠里的星星,独一无二的玫瑰。

现在他全都放下了,可是她没有。是她自己拿得起放不下,不够洒脱,不够利落,这样丢脸而幼稚,可她就是这样,就是放不下。她装成一只八面玲珑的纸老虎,神色如常地在家人面前叫他“哥哥”,有说有笑地让他捡洋葱,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可是就连超级英雄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心脏,她的谎言重复一万遍也没有变成真的,沙塔在一瞬间崩塌,摧枯拉朽地。

全都怪他。怪他不再喜欢她。

她的手腕被他紧紧攥着,使劲挣脱出来,反手在他胸口用力推了一把,抬头看着他红得可怕的眼睛,抿得笔直的唇线,冷静地说:“滚。”

没出息小徐今天也被哥哥的绝情程度气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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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下集预告:谈恋爱(但是不和哥哥谈

65我会放心

徐意丛第二天就订了回英国的机票。借口很好找,大圣寄养在同班的广东女孩刘倩怡家,她买通了刘倩怡,刘倩怡在电话里作伪证,对外婆说:“外婆,求求您让徐意丛快回来吧,她的狗每天以泪洗面,都快抑郁了,您看啊,大圣都瘦了。”

外婆常在视频电话里看大圣表演剥鸡蛋磕花生,心疼得不得了,立刻就答应了。

只可惜外婆安排送她去机场的人还是徐桓司。

那是早上八点钟,徐桓司下楼来了,靠在流理台上等咖啡机流出黑咖啡,小舅妈正叹着气说:“丛丛才回来几天啊?这就又要走了。”

他的目光落在徐意丛脸上。徐意丛的脸色很差,大概没有睡好,正埋头吃粥,没有要抬头看他一眼的意思。

外婆说:“可是今天家里的司机都去办事了,徐桓司,你送送丛丛吧。”

徐意丛放下勺子,抬起头来看着他。如果眼神能当凶器,他只要说一声“好”,立刻就会被徐意丛眼里的暗器射成筛子。

他把咖啡杯放下,说:“我安排。”

他安排车子和司机,车子是徐桓易的车,司机是徐桓易本人。

徐桓易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徐意丛本来好好的,连失恋都安安静静的一个好妹妹,现在回了趟家,突然像炸弹一样爆炸了,说走就要立刻走,搞得他再次两头被使唤。上次他起码清楚是为什么,所以徐桓司怎么指挥,他就怎么办事,但这次徐桓司也没说原委,只下了死命令:“送她去机场,看她上飞机。”

徐意丛在后座上埋头玩手机,他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一头雾水地开车回公司,把自己锁进办公室,打开视频跟杜集吐苦水,杜集嫌他烦,温柔地说:“几点下班啊?我请你看电影吧。”

结果小杜老师请他看的是部恐怖片。徐桓易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气安静到电影散场,等他送了杜集,再开车回家,已经是午夜了。

徐桓易上楼才发觉自己把手机忘在了车里,于是重新下车库去,坐进车里,摸到了手机,先回了两条杜集的消息。

车库门从外面被打开了,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入,他认识前面那辆是徐桓司的,后面的是徐廷的车,同时回家,是因为他们今天开同一场会。

最近一年多的时间里,徐廷和徐桓司一碰面就有浓浓的火药味,徐桓易不想出去当炮灰,庆幸自己的车停在不显眼的位置,于是直接把手机按灭装死,打算等他们走了再出去,可他后悔车门没关紧,他们要吵什么,他即将听得一清二楚。

徐廷下车关上门,对司机摆了摆手,司机很快把车开走了。徐廷提着公文包在车边站定,等徐桓司把车子熄火,推门下车,他开口问:“怎么,家里的司机碍你眼了,被你一大早全打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