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1)

李勖胸中巨震,她说的每个字都?很清晰,连在一起却令他倍感疑惑。

为何不?能取舍,爱与爱难道?不?能比较么?怎么他就可以!

火辣辣的鞭伤教他注意到那把金蛇信,他蓦地看向倒在地上的王微之,忽然想到了什么。

“怪不?得那伙鲜卑人自?送入建康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原来是他在搞鬼!”李勖义愤填膺,“阿纨,他勾结胡人,我今天必须除此国贼!”

“去你?的吧。”

她皱眉看着他,忽然轻俏地冷笑了一声,小手不?轻不?重地照着他的胸膛推了一把。

李勖被她推得后退了一步。

“那又如何?”她反问道?。

“那又如何?”李勖怕她听不?懂此事的严重,加重了语气又说了一遍,“他勾结胡人,罪不?容恕。”

“你?这?会儿莫不?是又要与我讲公?心与私心吧?”

韶音步步向前,边走边逼视着他,她想要看看,他那对深沉的眼眸里是否真的只有坦荡。

“你?告诉过我,公?心与私心相斥时,别问自?己想做什么,问问自?己该做什么。这?话说的真有道?理?啊,可是现在我却觉得那简直是一派胡言!李将军说得大义凛然,不?过是因?为那公?心恰好满足了你?的私心,你?该做的正是你?想要的,可我不?是!”

“你?是因?为鲜卑人才想杀他么?不?是,是因?为他吻了我!”

李勖被她逼得节节后退,直到背抵舱门?,退无可退。

“你?说的对”,他脸色阴沉地握紧了刀,“我就是因?为这?个想要杀他,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那就先杀我吧。”

韶音平静地握上他流血的手腕,将刀尖抵在自?己胸口,“来吧。”

李勖蓦地向后抽手,“为什么,是我不?够好,还不?足以教你?将他完全放下??”

韶音叹了口气,他耍心机时说的话好像比谁都?通达,实则偏执得要命,好像是真的不?明白人之常情?。

“因?为我做不?到你?那般冷酷无情?,我喜欢过他,即便不?再?喜欢,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你?明白么?”

李勖的两道?浓眉皱成了一团墨,像是永远也解不?开的谜团,他尝试着去解,不?但徒劳无功,还将自?己弄得痛苦万分。

最终,他只好放弃,放过眉、也放过手,环首刀落到地上。

“阿纨”,他忽然合拢臂弯,将韶音紧紧搂入怀中若不?是他生?得太高,这?姿势更像是依偎他弯下?腰,将下?颏垫在韶音颈窝里,哽咽道?:“我亦自?幼丧母,从那以后,我便再?没有家了。阿父,李勉,四娘……他们于我而言可有可无,我对他们实在没有多少情?分,也许是我真的冷血罢。直到遇见你?,我的心才又像个人了,你?重新给了我一个家,于我而言,你?就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无人可比!……我大概是永远都?理?解不?了你?了,可若是我改,你?可能谅我?”

他身上有热流汩汩涌出,滚烫地滴落在韶音的皮肤上。

“你?别推我。”他又故技重施,装起了可怜。

“你?何时变得这?么啰嗦。”

韶音狠心将他推开,咬牙撕下?片衣裙内衬,绕着他的前胸后背包了几圈,末了在肩头打?了个大大的死结。

她的动作里透着一股恶狠狠的泄愤劲儿,李勖被她弄得疼极了,咬牙忍着,心里却一点点享受起这?种令人心安的痛楚来。

“还有这?里。”

李勖指着鞭痕,牵住她的手,韶音很凶地瞪视过来,甩开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船舱。

……

一场恶战已经落下?帷幕,冯师溃撤广陵,楼船上的禁卫军死的死、伤的伤,顾章、顾词被杀,王悯之带着余下?禁军缴械投降。

天色大亮,一轮红日自?东方喷薄而出,在长江浩荡无垠的水面上洒下?大片晨辉,难得的晴朗似乎昭示着连绵一冬的大雪就要停了。

甲板上立着两伙人。

温衡、卢锋等人集结在一侧,另一侧则远远站着谢太傅、高陵侯和一脸麻木的永安帝众人。

舱门?打?开,韶音和李勖一先一后走出,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韶音走到永安帝身侧,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卷圣旨,高声道?:“李勖接旨。”

初升的阳光将她娇媚的面孔照得愈发艳丽夺目,李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过来,不?看那个战战兢兢的孱弱皇帝,只看着她。

他到她身前站定,不?说话也不?下?跪,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没有半分聆听圣训的样子。

韶音瞪了他一眼,继续宣读圣旨,“何氏造逆,京师危在旦夕,朕为保大晋宗庙社稷移驾会稽。内政外军一切要务均委于骁骑将军李勖,李卿其勉之。永安二年正月二十六日宣。”

“你?这?是要逼我当忠臣。”

李勖又靠近一步,用只有他和韶音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听闻李将军平生?最恨旁人威胁,也最不?耐威胁,我便偏要威胁你?,你?待如何?”

她说话时微微仰着头,明眸里流溢着光艳神采,像是在撩人,又像是在逼迫。

李勖俯下?身,唇凑到她耳畔,低低道?:“你?已将小皇帝和老岳父都?接回来了,我还能如何?”

后退一步,正要弯膝,却听他的小姑娘娇声叱道?:“大胆,本使?尚未宣读完毕,你?不?要插嘴!”

李勖挑眉,只见她连装也懒得装,索性不?看圣旨,转而直视着他的眼睛,脆生?生?道?:“如今禁军十营九空,朕心实在不?安,就敕封你?的小舅谢候为……嗯,领军将军,统带六部禁军,即日起招兵买马,充实军营,宿卫行宫。”

李勖顿时愣住。

禁军虽少,关键时刻却可以起大作用,今日便是一例。

他往后必定常年在外征伐,禁军统领一定得是心腹之人,否则血汗空流一场,极有可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