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1 / 1)

这?楼船共有五层,舱室百十来间,李勖从第一层寻到第五层,一间间找过去,始终不?见心里那人。

“韶音,你?在哪?我来接你?了!”

他心里的焦灼和怒意几乎压抑不?住,一刀劈开开南面最宽敞的那间舱室,里头躲着个冕旒衮服的白脸小儿,他盯着滴血的环首刀,哆哆嗦嗦地回答说:“阿纨表妹在、在九郎房里,最、最头上那间!”

李勖欣喜若狂,一时间来不?及觉得他们两个在一处有什么不?对,只是勉力控制自?己,不?敢流露出丝毫喜色不?到将敌军彻底打?败的一刻不?得有丝毫松懈,这?是刻在骨子里的用兵之道?。

他便在这?样折磨人的期待中大步如飞地来到了王微之的门?外,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终于,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活脱脱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她正与王微之拥吻在一处,吻得两眼水汪汪,小脸红扑扑,玲珑而饱满的嘴唇因肿胀而显得愈发娇艳。

她看到他时只是慌乱了很短的一瞬,紧接着便换上了一张理?直气壮的冷脸,冷冰冰地问:“你?怎么来了?”

一瞬间,李勖心底翻滚的岩浆凉透,四肢百骸冰得发麻。

守在舱门?口的禁卫军早被他那柄环首刀杀得惊惧四散,此刻见他忽然驻足不?动,人像是被什么封印住了,便又都?悄悄地自?后头合围上来。

一人已至近前,双手将钢刀高高擎过头顶,慑于他周身凛冽之气,竟然又畏畏缩缩地不敢往下劈;另一侧又有一人蹑足过来,咬紧了牙关,照着他的头颅一刀砍下!

可惜,他生?得比寻常男子高大许多,这?人握刀的又手太紧,落下?时便失了准头,没有砍中头颅,只深深地劈入距颈侧大脉三寸许的肩部。

剧烈的疼痛唤醒了李勖的血性,腾腾杀气灌入四肢百骸,“找死!”他暴喝一声,转头朝那禁卫瞋目而视。

他的目光不?像是人,像是嗜血的猛兽,那人顿时被骇得倒退了一大步,只觉得眼睛一晃,手中刀已为人所夺。

刀锋闪过,空气中尚余残影,一颗新鲜的头颅已经滚落到船板之上。先头举刀犹豫之人慌得转身就跑,却是不?小心将上半截和下?半截跑分了家。

余下?几个禁卫军吓得腿软,正犹豫是跑是战,上官云的长枪已当胸刺来,连挑数人。

“主公?没事吧?”

上官云问,转头掠了一眼船舱,看见梨花带雨的夫人和站得僵直的主公?之间竟还横卧着一个不?知死活的王九郎,他心里顿时一惊,回手便将舱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褚恭杀出包围,过来道?:“夫人可、可找到了?”

上官云点头,“主公?还有要事处理?,咱们先将这?几个人料理?了!”

褚恭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大笑起来,“那、那就好,包在老、老褚身上!”

……

船舱之中,李勖提着刀,盯着那只娇艳欲滴的红唇,步步靠近。血顺着肩胛骨淌过手臂,沿着刀身蜿蜒而下?,汇聚在刀尖,淅沥如注。

一步一印。

韶音先一步挡在王微之前面,“你?要干什么?”质问的语气,防备里透着不?耐。

“你?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她毫不?退让,大言不?惭。

李勖这?一刻的怒气只有兵刀可解,“让开!”他朝她怒喝,一夜未歇的双目暴出道?道?血丝。

他这?一声自?浑厚的胸膛发出,雷鸣一般直震得韶音头皮发麻,浑身上下?每一根绒毛都?悚然而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从未以这?样的面目示于她前,韶音本能地感到害怕,没有一个活着的人比她更清楚,他一身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弄死她。

可是韶音依旧纹丝不?动地挡在他身前,仰起脸,挑衅地看着他,“我不?让。”

她胆大包天,不?知死活,在他盛怒之下?,竟还敢贴得这?么近,近得能教李勖清晰地看见她唇上未消的齿痕。

那是另一个男子留下?的,就在刚刚,他们拥在一起唇齿交缠!

她那双琥珀色的大眼含着泪,水光里映出的分明是自?己,却为何要如此行事!

李勖真想和她同归于尽。

“韶音,我做错什么了?岳父一声不?吭地将你?带走,我发觉之后急忙追赶,已经来不?及了;我心急如焚,焦灼地思索对策,之后便遣冬郎回家捎信,希望岳父能将你?送回来;昨夜西?录府来人,我这?才知道?你?已被德明软禁,我一刻未停地赶到建康,却发现你?已经不?在了琼英阁;我猜你?是为人胁迫,一想到你?可能落入冯毅和王微之手中,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大意,我便恨不?能自?刎谢世?!我顺着水路追赶过来,不?敢想若是再?晚上个一时半刻会不?会就永远失去了你?!”

李勖深深地看着她,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我终于找到了你?,可你?却与他在一处。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竟教你?如此相待。”

“你?哪里错了?”

韶音气极反笑,觉得他简直无可救药,“真是劳烦你?了,我何德何能,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地追赶。大丈夫何患无妻,我死了,你?大可另娶一房妻室,娇妻美妾,坐拥天下?,岂不?美哉?”

李勖怔住,随即气急败坏道?:“那话岂能当真!我若流露出一丝软弱之意,岳父便会继续以你?相威胁,绝不?会放你?回来!阿纨,你?那般聪明,怎会为了一句假话气恼至此,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心!”

“世?上再?没有比我更蠢的人了!”

失望教韶音顾不?上伪装,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否则我怎么会相信你?的话,你?答应过我,只收缴谢家多占的田地和僮仆,仅此而已!可你?是怎么做的,你?要斩草除根,要我谢家声名扫地,要我阿父和兄长做贰臣!敢问李将军,这?也是你?的假话?你?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早就说过,你?是你?,谢家是谢家!”

他理?屈词穷,索性承认了。

“我姓谢,我身体?里流着谢氏的血,我是谢韶音!”

“可你?如今是我的,韶音,我只有你?,我可以为你?豁出性命,可以把我的心完完整整地给你?,可以陪你?一辈子!可他们不?能!我说过,我们才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你?当时没有否认!”

“你?、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

韶音被他气得发疯,拾起金蛇信便在他身上狠狠抽了一鞭,他没有躲,脖子上顿时出现一道?血淋淋的长痕。

“你?自?私透顶,只想着你?自?己,可曾有半分顾及过我?”韶音牙关都?在发抖,“我自?幼丧母,是阿父一人将我带大,若无阿父便无今日之我!我的兄长宽仁、阿弟友悌,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你?怎能忍心教我割舍!”

韶音声嘶而力竭,觉得疲惫极了,不?管他明不?明白,她只能淡淡地告诉他:“李勖,我不?是谁的人,我就是我,我不?会只为了一个人而活,哪怕那个人是你?。我爱你?,也爱我的家人,这?两种爱不?能比较,也没法取舍。你?若是非要逼我取舍,那便一刀给我个痛快吧,除了刀锋,没有谁能将谢韶音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