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1 / 1)

却是?瞒不过她?。

一把将他手里的书抢了,“你知道对不对?”

李勖抬眼,半晌道:“岳父他老人?家,大概是?过来催我?的。”

……

韶音说的果然没错,谢公大寿,便是?躲到天涯海角,想要来的人?还是?会来。

偌大的春在堂几乎被前来贺寿的宾客挤满,除了从建康赶来的门生故吏,还有会稽一众族亲,远近士族亦遣了不少人?过来,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孔继隐。

寿堂设在韶音的春在堂,李勖这个女婿便要亲自接待各方宾朋,孔继隐见了他一如往昔,恭敬里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直到人?少时方才又踅过身边来,歉然道:“小女年幼无知,都督不与她?计较,在下?感激不尽。”

李勖一笑,“小事而已”,教人?领他入席。

谢氏人?丁兴旺,旁枝子?弟多得令人?咋舌,许多人?李勖也?是?头一次得见,卢锋随在身边,倒是?一眼认出?几个熟面孔来。

“将军快看”,卢锋朝着斜后方努嘴。

李勖看过去,只见一个高冠鹤氅的儒雅文士被几人?围在当间,正?在高谈阔论。

“那是?谢明纶,从前在何?威军府里做参军,如今虽已卸任,仍在何?穆之?帐下?出?谋划策。您再看那个负着琴匣的,他叫谢滂,与您的泰山公乃是?平辈,如今也?在何?穆之?帐下?为幕僚。”

李勖盯着这两人?看了一会,摇头道:“不必理会。”

寿宴进行到掌灯时分,前来祝寿的宾客走了一大半,堂中剩下?的多是?谢家近枝宗亲。女眷便也?不必与男宾分席,都请过来按照宗服顺序坐了,一道在厅堂里叙话。

韶音新婚,又是?头一次与夫婿一道出?现?,自进来便成了目光之?焦,议论之?的。

对于她?这桩婚事,族中不甚看好者大有人?在,门户之?见根深蒂固,时至今日也?有许多人?在暗地?里发表些不入耳的议论。

不过照着眼下?这般情况,这些议论也?只能继续隐匿在暗地?里。

刚成婚时,李勖还只是?个四品建武将军,如今已成了赫赫二品车骑将军,不唯镇守一方,更是?左右时局的关键人?物?,无论是?看在谢公的面上,还是?只冲着李勖这个人?的本事,谢家一众也?只能客气些,开?明些的不时过来敬酒,因循之?人?也?不得不闭口不言,保持体面的沉默。

韶音本是?大方性子?,耳听着族人?一口一个“伉俪”、“鸳侣”、“天造地?设”,竟然也?害羞起来。偷眼打量身旁高大威武的郎君,见他亦眸光噙笑地?望着自己?,脸便红到了脖子?根。

满堂宾客言笑晏晏,一室灯火通明,一对小夫妻旁若无人地打起了眉眼官司,谢公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当初气愤愤地指责父亲卖女求荣的是她,如今有了郎君忘了老父的也?是?她?,大约这便是?儿女冤孽,这辈子专门来向他讨的。

谢公想到此处,倒也?释然一笑。

不多时,谢五行色匆匆步入厅堂,附耳说了句话。几乎就在同时,孟晖来到李勖身后。

“存之?,若是?军府有事,你便自行去吧,莫要耽搁了正?事。”

谢公喝得红光满面,双眸却依旧清明,看过来时精光逼人。韶音那双神?采飞扬的大眼大抵就是从她阿父处得来的。

李勖坐直了身,敛容道:“确有一件棘手事,正?好岳父在此,恳为小婿参详一二。”

谢公闻言摇起麈尾,与左右笑道:“我?已久不问庶务,你军府中事自行拿主意便是?,问我?可是?问错了人?呐!”

半晌才又道:“罢了,你且说来听听。”

李勖召孟晖上前,“你将事情仔细禀与太傅。”

孟晖应诺,朝着上首行了礼,之?后道:“回禀太傅,因战事紧急,军中连日来皆为出?征之?事做筹,方才清点府库时才发现?,郡中一应账册文书皆被销毁,如此一来,不唯武器、粮草难以清点核对,就连郡中人?户、田亩等亦无处可查。春税未收,如此便无凭可依,若是?战事短时间难以结束,只怕于我?军不利。”

谢太傅眼皮一跳,“还有这回事,存之?,你有何?打算啊?”

“阿父……”

“我?没问你!”

韶音刚一开?口便被谢太傅沉声打断,见父亲神?色前所未有地?严厉,一时便噤了声。

李勖安抚地?看了她?一眼,斟酌回道:“岳父也?知,此次与何?氏之?战只能赢、不能败,既举全国之?兵,粮草亦必得有充足准备,此非为一时之?用,实乃长久之?策也?。是?以李勖以为,应在大军开?拔前尽快将土地?人?口重新清丈造册,如此方能稳定军心。”

此话一出?,满堂交谈顿时沉寂,谢家各枝耆老青壮均紧张地?看着翁婿二人?。

谢太傅笑了笑,“你说的不错,只怕时不待人?。”

李勖立刻拱手道:“据我?所知,谢氏田亩、人?口均占本郡半数以上,若得岳父首肯,李勖斗胆请求将族中账册借给州府一用,如此一来,想必清丈之?事很快就能结束。”

言外未尽之?意很明白,谢氏主动上交,自行削减僮仆土地?,免了兵戈相见。

自然,什么账册销毁之?语都是?托词罢了。

落针可闻的厅堂里顿时沸腾起来,谢氏族人?议论纷纷。

谢太傅仍保持着慈和的微笑,静静地?端详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婿。

本事不凡之?人?必也?有不凡的野心,当初择婿之?时,谢太傅便隐约预料到了会有这一日。

能耐和听话不可兼得,他思?来想去,还是?选了个有能耐的。

李勖要的不止是?一个方伯的名头,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权力,要彻底掌握整个浙东,将王家、谢家这些门户在会稽的势力通通攥在手里。

一年前他便有这个潜力,而如今,他已有了这个实力。

谢太傅这一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相人?,今日看来,这个女婿果真如他当时料想的一般无二。

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

谢太傅看着女儿担忧的一张小脸,最终只觉无可奈何?。

世事总归在变,没有千古不衰的家族,也?没有永不移易的郡望,人?事尽到最后也?不过是?顺应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