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心然放下只喝了一口的咖啡,款款起身:“好了,他回来了,我一会儿还有个拍摄,要去做妆造,先不奉陪了。”
似乎因为刚刚的一番话而不愿意与丈夫碰面,一阵香风拂过,她没等陶清南进来就走上了楼梯,消失在转角。
“叶警官,肖警官,”陶清南匆匆走了进来,一身西装熨得一丝不苟,但衣着再怎么完美也掩饰不了眼角眉梢的疲惫,“不好意思,公司忽然来了几个股东,必须要去一趟。”
三人客气地握了手,叶巡也懒得跟他寒暄,将魏雪的照片和拍卖行出示的证明推了过去,直入正题。
“你跟魏雪,也就是女主播优娜,是怎么认识的?”
陶清南拿起照片淡淡扫了一眼:“我跟庄语樊一起在御澜庭玩的时候,他叫过来的。”
御澜庭是新海本地数一数二的私人会所,入会费都得要个一百万。当然,新海市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而且御澜庭的会员里还有一些政府官员,说是有钱有势一点也不过分。
“什么时间?”
“去年六月份吧,庄语樊他们公司开完年中总结会,带了几个主播来玩,就认识了。”
“你和魏雪是什么关系?”
陶清南笑了,笑他明知故问,“害,男女之间不就那点事儿嘛,睡过几次,还谈不上包养。”
“为什么送她爱马仕包?”
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眉头渐渐深锁:“你们不是查到了吗,魏雪打过胎......算是补偿费吧。”
青年那双极深的墨色眸子越加冷锐,长睫将漆瞳与眼睑分隔,仿佛切割昼夜的晨昏线。
“姜心然是什么时候提出要和你离婚的?”
“呦,这事儿你们都知道啊......”这个问题明显杀了陶清南一个措手不及,他不太愿意回答,但碍着叶巡的身份,不得不聊上几句,“魏雪拿着产前亲子鉴定报告来我家闹,心然正好在家......这事是我对不起她。”
“你知道魏雪的住址吗?”
“叶警官,你们可能误会了,我没有包养她,怎么可能知道她的住址呢?”男人冷笑,是那种没有发生又被怀疑的自嘲式冷笑,“我去御澜庭她要是在呢,就顺便睡一下,不在的话别人也行。我相信,她也不是只服务我一个人......只是我比较倒霉,正好中了招。”
陶清南毕竟才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和相貌都保持得不错,谈吐文雅风度翩翩,想要爬床的人不在少数。可他从来不包养女人,他可以对这些年轻的网红模特挥金如土,但只是为了换取一条紧致的阴道,不购买任何爱意。然而,恰恰是这种拔屌无情的态度,让一大群女人趋之若鹜,拼了命也想做他的例外。
魏雪的确没有陶清南的任何联系方式,这也是为什么警方一开始没有锁定到陶清南的原因。这二人恐怕只有肉体交易的关系,魏雪的怀孕可能是一场意外。
“1月17号,你在哪儿?”
“稍等,我得查查行程表。”陶清南这种日理万机的董事长,每日行程都有秘书专门料理,他翻了一会儿手机,终于想起来,“我妻子那天约我去谈离婚的事儿,说是找了恒盈律师事务所的人。但我到了之后又忽然说取消了......”
“地点?”
“雁江区莲池路的Sunset咖啡厅。”
叶巡和肖桐对视了一眼:这家Sunset咖啡厅,就在绿荫花城小区对面。
时间和地点都未免太巧了,而陶清南这样大大方方将行程曝露,比起有恃无恐,更像是毫不知情。
肖桐忍不住问:“魏雪吸毒,你知道吗?”
闻言,男人微微一愣,随后靠回沙发上,唇角浮起一点慢条斯理的微笑。
“不知道。”
第0112章 112
2017年2月18日。
新海市第一医院。
周六下午,这家新海最好的公立医院仍然忙碌非凡。远远路过门诊部就听到患者和护士们奔走的声音,医院内外出入口都堵成了一锅粥。
叶巡和肖桐不用凑这个热闹,直接从专用通道进了特需病房的小白楼。楼道里静谧安详,空气带着初春湿润的草木气息,阳光从窗外射入,照在光洁锃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恍惚能看见空气里细小的浮尘。
程鑫的老婆李颖彤七年前接受了肾移植手术,但今年体检时另一个肾也检测出了病变的迹象,所以医院要她住院观察,托了叶巡的关系住在高干病房里。
今天是周六,本来程鑫要亲自来看的,但手头上的事儿还没忙完,就让负责华瑞方面的叶巡和肖桐去探望一下。
一打开306的门,会客厅里坐着的却不止李颖彤,还有一个老熟人。
“张叔,你怎么来了?”
男人放下茶杯,露出一个调侃的笑,“来看你啊,看看你有没有把新海市局折腾坏。”
张怀礼刚过四十,六年时间让他身上的气质更加成熟稳重,调回燕京升了职,不在一线后皮肤倒是变白了些。他穿着一身藏蓝色警服,肩章上有银色橄榄枝和一枚四角星花。这回是来新海市出差,顺便见见故人。
“我年年模范好嘛,不信你问我同事。”叶巡说完回头一看,却找不着人了,“肖桐?诶......人跑哪儿去了?”
“行了,我信。”张怀礼摆了摆手,收起玩笑的态度,语重心长道,“你在新海差不多待满三年了,我来呢是替你爸通知你,该回燕京了。部里的位置给你留好了,五月份就可以入职,丁广白那边也已经通知到位了。”
叶巡怔了一下,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如果是从前,回燕京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可现在她回来了,就在新海......
他内心深处不可避免地升起一丝隐秘而热切的渴望:或许她有那么点回心转意的可能?人会说谎可肢体语言不会,她和那个美国佬根本没那么亲密。这些天来她肯定也不好受,她那天假装不知道我是谁,明明就是还喜欢我的……
无数念头在他脑中喧嚣而起,最后只是微微摇了一下头。
“我暂时......还不想走。”
“呦,你在基层还干上瘾了?”
张怀礼不解地看着他,叶家这老二的性子,年纪越大越不好琢磨。十六七岁的时候至少表面是听话的,十八岁中了一枪从鬼门关回来之后,连叶冬都管不住他了。当年找不着他那个小女友,甚至连公大都不想读了,一门心思要出过国找人,护照到现在还被叶冬扣押着呢。
青年也不解释,往沙发上一坐,懒洋洋地笑。这个笑容在异性眼里大概是风流倜傥,但在同性眼里就是目中无人的嚣张。张怀礼一瞬间就不想在这儿待了,怕再待下去就想揍这小子,拿起外套和公文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你怎么想的直接跟你爸说吧,我还约了市里几个领导吃饭,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