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根本不了解时耀。”
朱洋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你要是不了解,这世上就没人能了解。你知不知道,你爸在开曼群岛存了上亿美金的资产,他所有公证过的遗嘱写的都是你的名字,你是他财产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想要重建贩毒网络,最需要的一定是钱。
朱洋已经年过四十了,再让他像那些小年轻一样从底层马仔做起,别人不要,他自己也拉不下脸。
时耀有经商天赋,一直经营着白道生意帮他们洗钱,各项投资赚得盆满钵满,最近几年却有收手的意思。正好他死了,一时半会儿国内无法走遗产继承流程,只要将继承人绑架出国,那这笔巨额财富就是他们卷土重来的完美启动资金。
少女目光沉冷地看着他,身体和墙角的阴影融为一体:“你总得告诉我,加密的是什么。”
“哎呀,这我可说不好。”
男人应该是蹲麻了,站起身抱臂审视着她。
“那你觉得,你爸最宝贝、最秘密的东西是什么?”
第0064章 64
2010年4月23日。
凌晨五点,天空是灰黑色,窗外仍然下着牛毛细雨,山间因为湿度凝结出一层雾气,只能隐约看到远处深林朦胧的轮廓。
闹铃响了,在外间守夜的朱洋放下望远镜,走进卧室把躺在床上的两人叫醒。
“诶,你俩该起来了。”
王升泰如同惊弓之鸟般从床上弹了起来,他以前没过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梦里都是曾经的同事追杀自己,现在心里即便后悔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去赌场输那么多钱。银行账户上的窟窿是时耀帮他填的,用三百万就买了一个警察的灵魂。
吴登揉了揉眼睛,没有枕头让他睡得不是很舒服,转了圈脖子,余光瞥到静静坐在墙角的少女,似笑非笑:“怎么着啊,密码想出来了么?我要送你的小男友上西天了。”
时萦其实一夜没休息,背后是漏风的墙角,潮湿的山风吹得整颗心无法安宁。
她木然地转过头看向他,嘴唇蠕动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那声音很低、很细,宛如被压得苍白而纤薄的纸张:
“20110608。”
吴登和朱洋对视一眼,后者立即打开电脑,在那个停滞许久的网页上输入了这八个数字后,迟疑片刻按下了回车键。
唰的一下,黑色网页中弹出了红色的PASS提示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页面自动刷新后,出现了一个文件夹。
准确的说是相册。
“操,这拍的谁啊?”吴登睁大眼睛,“拍个小孩洗澡......”
“这地点......是时耀家其中一间房!”王升泰那次虽然是趁夜去的,但作为一个老刑警,该有的记忆力和观察力还是有的。
相册里总体照片数量有成百上千张,完整记录了少女从小学到高中的变化。拍摄于家庭内部的像素较低,明显是手机偷拍;另一些户外的照片,已经达到了单反相机的清晰度。很显然,除了家中的照片,时耀还雇人偷拍她。
鼠标拖动进度条,恰好停在一张光线昏暗的照片上。照片里的少女只穿着单薄的睡裙,细瘦的胳膊搭在被子外,匀称纤美的肩隐隐可见,白皙的肌肤如月泽般光滑。
“卧槽,老时这爱好够变态的,偷拍自己女儿睡觉干嘛?”
三个男人同时看向她,可时萦并不似他们预料的那般陷入惊吓、羞耻或是失控,她眼底的痛苦只是露了点苗头又消失不见了。像个早已洞悉一切的先知,在孤独中等候着世界的崩塌。
“这窥视欲不正常。”王升泰不知从哪儿摸了根烟,也没打火就叼在嘴里,似乎是某种职业习惯,“你爸对你......是不是有点特殊想法?”
“怪不得遗产全留给她,儿子看都不看一眼,原来是当老婆养的。”朱洋半边侧脸被电脑屏幕照着,泛着一层油腻腻的蓝光,“老时够可以啊,用日本那边的话说,这叫光源氏计划,老婆就得从小培养!”
吴登走过来拍拍她的脸,眼角眉梢都带着无穷的恶意和贪婪的欲念:“诶,你爸操过你没?鸡巴大不大?怪不得昨天晚上急着投怀送抱呢,原来早就不是雏儿了......”
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刀,把最不堪回首的肮脏秘密从心底挖出来,连同着千疮百孔的心在阳光暴晒。可是少女仍旧一言不发,就那么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阴霾的天空,眼底隐隐有寂灭之色。
三人又笑了一阵,也没见她有反应,渐渐索然无味。朱洋把电脑关机,拍了拍吴登的肩膀:“行了,你俩该下山了。”
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由吴登见证,王升泰杀死那个少年断掉自己的后路,才算是正式入伙。
听到这句话,少女终于有了反应,如同拧紧了发条的木偶,忽地转过头来
“明明说好的放了他!”
那声音无比凄怆,如同幼兽被逼到绝境时近乎哀求的低鸣,可三人的眼底只有无动于衷的凶光。
“你那些闺房秘照又不是我们想要的东西。再说了,”朱洋从鼻腔中轻轻发出一声哼笑,渗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我们像是很讲信用的人吗?”
他的话仿佛瞬间抽干了空气,潮涌般的窒息铺天盖地而来,她脊背抵着冰冷的墙壁,绑在身前的双手紧紧攥成拳,胸膛急促起伏,嘴唇因为情绪激动而染上了微许血色,在喘息中微微张着。
这是诅咒吗?
为什么......为什么爱她的人都要受伤害呢......
明明他什么也没做错......如果她错了,就惩罚她一个人吧......
时萦头一次觉得心跳也是件痛苦的事,把脸埋在臂弯里,却没法抵挡四面八方渗出的寒意,全身一阵阵地颤抖,不知过了多久才迟钝地感觉到手臂潮湿发凉。
那是她满脸的眼泪。
“呦,这哭得伤心劲真是我见犹怜啊......”留在屋里的朱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盯着她,幸灾乐祸地笑。
正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荒郊野岭虽然人迹罕至,但并不是寂静无声。风声、鸟叫、虫鸣是常见的,这个声音倒有点像某种动物从低矮的树丛间蹿过,或是人走在枯枝碎石上发出的动静。
只是一声,就停止了,似乎这个声音的始作俑者也被惊动了。
朱洋眼皮顿时一跳:如果是那两人折返早就出声说话了,更没必要忽然停下。
他和吴登一向是吴登主外他主内,和道上其他人比朱洋其实身手很差。但是昨晚守夜没看到警车,若是有条子上山吴登那边肯定会更先遇到,现在外面就算有人,也应该威胁不大。他心里这么想着,立刻拿了把土制猎枪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准备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