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巡登时有点烦躁,如果第一个任务两组不能错开,那吕光宗肯定会像牛皮糖一样黏上来。但他现在也不想当那个扫兴的人,只能闷闷地跟在众人后面。

果不其然,这个任务一结束,吕光宗就带着他的小组跟过来,一会儿跟庞进打闹,一会儿跟时萦聊天,说的都是他们高一的事,自己完全插不上话。少年心里不舒服,仿佛一地新雪落了灰,或是一张新纸洇了墨,总之,这场值得纪念的春游里掺了点煞风景的东西。

等到了半山腰的第四个任务点,他终于忍不住挑衅:“你们一直跟着我们又拿不了第一,有意思吗?”

吕光宗也不生气,扶了扶眼镜微笑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这样冠冕堂皇的一句话,再赶人就显得自己太没风度了。叶巡有些闷气,总感觉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无处卸力。正在这时,任务点的工作人员拿着一张新地图朝时萦走了过去。

这个任务点的游戏是“24点”,是一种使用扑克牌进行的数学游戏,目标是通过加减乘除运算,将任意四张牌的数值组合成24。这种游戏解题快慢,其实很大程度上和抽到的牌有关。

工作人员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微胖面容和善,头顶几乎都秃了,看样貌不像羿族人。他刚刚发牌和洗牌的手法很专业,兴许在赌场混迹过。

“小同学,我这个点呢,一共有两轮任务,”男人见吕光宗想凑过来,急忙把人挥退,“这是第二轮任务的地点,只能由第一轮赢的组看,其他组的同学就不要来偷窥了。”

少女接过地图扫了一眼,整体没变,只是在半山腰的另一侧标了一颗小五角星。

“怎么之前的任务点没有第二轮?”

“同学打过游戏吗?游戏里都是有隐藏任务的。”男人一脸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比了个三的手势,“你们学校也是怕最后决不出来第一名,才增设了这个隐藏任务。全部做完之后,我会给你们三个!”

这番话并没有彻底打消她的顾虑,因为这个点是在山的背面,算不得近。

“这地方太远,我们走过去再回来,路边的那些应该都被捡光了。”

男人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笑眯眯地抛出解决方案:“不要紧,隐藏任务不用全员到齐,你们可以分头行动嘛。任务是考画画的,你们派一个美术不错的同学去就行。”

“大叔说的有道理,”庞进一边听,一边插嘴,“咱们可以分头行动,最后在山顶集合。”

“没错,小同学很聪明!”男人大笑着拍了拍庞进的肩膀,又将目光转向她,“决定好了就赶紧出发吧。”

谷雨之后天气变得极快,早上还阳光灿烂,现在竟然阴云密布了。蜻蜓在低空盘旋,空气中隐约漂浮着泥土味的潮湿,似乎要下雨了。

与此同时,少年的手机里弹出一条来自李淼的新消息

“半山腰那个点一定要赢,有隐藏任务,能拿三个!哥们这下要冲第一了!”

第0062章 62

天色愈沉,似乎随时会有春雨飘落。成群蜻蜓从低空飞掠,薄翅振颤,拨出一阵窃窃嗡鸣。

人声和车声都离他们远去,向山下望能隐隐约约看到湖泊,湖水上漂浮着一股雾状的柔和光晕,让人油然而生出舒服又安宁的感觉。二人肩并肩走着,摆脱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之后,他现在的心情只能用惬意来形容。

一偏头,少女的皮肤白得如雪似玉,眼睫和刘海又柔黑发光,乍一看宛如一幅隽永的美人图。

微麻带电的热流瞬间涌过神经,他不经意凑近吻了一下,随后顺理成章地将她搂住,好像搂着一朵初绽的花,那么自然而然地把她从眉梢到嘴角都亲了个遍。

“行了......”时萦面颊悄悄染上一抹红晕,含混地咕哝了一声去推他。

阴霾的日光下,彼此睫毛的抖动都清清楚楚。呼吸声,远处的鸟鸣,云飘动的声音,吐息间毫厘之隔。

叶巡得寸进尺地把人往怀里揉,轻轻咬她冰凉的耳垂:“又没人,亲一下怎么了......”

也不知某人是得了什么瘾症还是故意让她羞臊,明明清楚自己下面很容易兴奋,还要逮住机会就亲亲抱抱。

“若婷很想赢,你能不能认真点?”她皱着眉,打开QQ里他们的四人小群,举起手机怼在他面前,“你看看,他们都找到一个了。”

见她一脸正色,叶巡哼了一声也不好再胡闹,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走了约莫十分钟,远远看到一棵桦树下站着两个穿工作人员制服的男人。

古怪的是,这两人居然戴着昨晚傩戏的猴面具。非表演的情况下,又是在野外,冷不丁见到这个面具,多少有些渗人。

少女不自觉停住脚步,潜意识里有什么东西在搔动,但其他路线都有隐藏任务,而且......和叶巡待在一起让她本能地感觉安全。

“同学们,是来做任务的吗?”身材略胖的面具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这身装扮有点诡异,主动朝他们招手,声音很热情,“来吧,别耽误时间了!”

瘦的那个面具人没出声,只是朝他们点头示意。

少年其实察觉到她在不安,可他实在想不出这儿能有什么危险,无非是面具比较吓人而已,于是轻轻揉了揉她的手:“走吧,不是要赢吗?”

路边车道上停着一辆面包车,树下还像模像样地摆着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几张纸和水彩笔。见他们走过来,胖面具人把笔递给他们,表现得非常和善。

“哎呀,是不是被我们的面具吓到了?其实你们的任务就是画这个面具,我们觉得好玩就戴上了,你们别怕。”

叶巡接过笔,正要说什么,只听耳边一阵风声,条件反射地弯腰侧身,迅捷地避过偷袭,顺势抱住偷袭者的腰将其整个人顶起来往后摔。

可身后那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最重要的是他有备而来,反手将帕子捂在少年口鼻处,化学制剂的味道涌入鼻腔,意识瞬间被抽离。

随后,身材劲瘦的面具人站起身,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裤子上的灰,冷哼一声:“得亏听了那条子的话带着药,这臭小子还有点身手,搞不好要闹出点动静。”

这是个快接近尾声的晚春,夏不远了,时萦却觉得寒冷,像坠入了冰封的湖底,耳鸣声轰然袭来。

头顶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再度高悬,不,或许从来都没移开过,奈何自己被安逸的错觉短暂蒙住了双眼,看不到那滴血利剑泛起的森冷刃光。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心跳像是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抚平了的海面,那个隐忍沉默的影子,从黑暗的摇篮中重新浮现,紧紧包裹住她,渐渐形成一层牢不可破的保护壳。

“......你们要干什么?”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遇到事情通常只会大喊大叫做无用功,她虽然牙关咬得很紧,声音却依然很镇静,倒颇有几分时耀的影子。

胖面具人眼中浮起几分欣赏追思之意,一边擒住她的手腕拽着她坐进面包车的副驾驶,一边愉悦地做自我介绍:“我叫朱洋,另一位叫吴登,都是你爸爸的朋友,我们合作很多年了。以前没见过你,现在看来你们父女很像。以后啊,可以叫我们一声叔。”

她没有挣扎,只是乖巧地顺着他的话说:“叔,那你把我的同学放了吧,他跟你们的生意没关系。”

“那可不行,他待会儿醒过来报警怎么办?”朱洋摘下面具,脸上被闷出了一层汗,一只手拽着她,一只手用面具扇风,“来,帮叔个忙,给你关系最好的同学发条消息,就说你们今天晚上不回去了,想办法跟老师遮掩过去。”

与此同时,后背箱打开,失去意识的少年被塞了进来。吴登坐到后排,摘下面具,在她身后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